朝臣早朝在乾明门。
当主大殿殿门开启,朝臣沿两侧阶梯涌入。
正三品以上官员进入大殿,其余官员留在殿外,文官站左武官站右,前后顺序由官员等级决定。
这时候,朝中地位权势分布就很明显了。
最前面的是丞相,大将军,六部尚书,以及几位入仕多年的正一品朝臣,是权位最高的一批官员。
东厂都督的心腹李公公站在皇帝后方,而摄政王则立在小皇帝身旁,是真正权倾朝野的两股势力。
太子太傅实际权利不大,但当初先帝驾崩之时,前朝丞相主动要求要到皇陵守墓,于是将相权交给了晏逢于。
而那时,晏逢于本身也已经是吏部侍郎兼任太子太傅,身份也不低了。
晏逢于做官一直都很低调,只有太傅身份给人留下的印象较深,所以大多数人说起他的时候都总还是会以“太子太傅”来称呼。
接任相权之后,虽然新帝没有正式给予晏逢于官职,但晏逢于负担了大半丞相工作,也算是公认的伪相,甚至有传闻说他在先帝驾崩时得到了皇帝亲赐的皇室影卫和巡探,是属于看似地位不高其实权力挺大的一派老臣,当然也是站在最前面。
焚香奏乐,朝臣位列完毕,众人行跪拜大礼之后,部分官员启奏了任上工作进程,诸如南川大水饥荒解决,边境小国即将朝贡,全国税收收纳完毕之类。
小皇帝其实也不算小了,但他对朝政一窍不通,上朝的时候也全程不在状态,于是每当朝臣请奏完毕之后,他都会看向摄政王,问:“舅舅以为如何?”
小皇帝对摄政王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陈戚点头应允的事,小皇帝往往二话不说就准奏。
而如果陈戚摇头或皱眉,那皇帝就会立即有眼色地吩咐:“此事交由摄政王亲办,日后再议。”
总之,小皇帝基本不管事,政事决策都落在摄政王肩上,小皇帝顶多有个参与权。
以目前陈戚背景的雄厚程度,要想把他拉下马,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不过风封也不着急,毕竟虽然现在暂时扳不倒陈戚,给他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于是,等到日常请奏基本结束,群臣都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风封开口了。
“臣有本要奏!”
很少见晏逢于主动开口,众臣子都是一怔,小皇帝也似乎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地看了陈戚一眼,却见陈戚面无表情地望着下面的人,喜怒难辨。
“早朝原是给皇上与诸臣议事的,为何如今成了摄政王的一言堂?这天子究竟是皇上还是摄政王?”
出乎意料的,男人出声,连发两问,居然忽然向摄政王发出诘难,一词一句尖锐犀利,毫不留情。
事实上,摄政王干政早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提出来质疑过,但最后几乎都是不了了之。
摄政王的地位难以撼动,当时质疑的人后期也无一例外被搞到家破人亡生不如死,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提这个话题。
大家都已经默认了这种状态。
于是,没等摄政王回应,同为正一品的朝臣先出言袒护了:“皇上年龄尚小,不懂政事,由老臣辅佐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一言堂了?”
风封这话说得危险,再直白一点来讲就是作死。
有人质疑就代表有机会示好站队,大多数人不会放过这个博取摄政王好感的机会。
此话一出,周围臣子纷纷迎合,连连表示摄政王是为了社稷着想,并没有什么逾矩的做法。
然而风封并没有就此罢过,冷笑反问:“十七岁还算年龄尚小?孙大人的儿子今年十六就已经博古通今位居翰林学士了,难道皇上还比不过大人的儿子?”
这话说得犀利不留情面,那朝官一怔,脸面霎时有些挂不住了:“犬子怎么有资格跟皇上比较?你别曲解本官的意思……”
“说是老臣教导,但各位大人心里应该都有数,要真是老臣教导,皇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一问三不知,”没有理会旁边官员的辩驳,风封转眼直视陈戚,没有露出半分怯懦或心虚,语气更加锐利,“朝臣启奏,管事的不是皇上,皇上还得看臣子的眼色,这算什么皇帝?”
太子太傅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风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可能有点ooc,但他也知道,只要稳住不要露怯,基本上是不会有人看出问题来的。
“历朝历代外戚专政,霍乱超纲,无不是搅得君臣上下不分,最后大逆不道篡权夺位,我看摄政王如今便有这个打算。”
直面陈戚深邃锋利的眉眼,风封再开口,却直接给对摄政王提出了这样敏感的质疑。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满朝文武纷纷瞪大了眼看向风封。
——这人疯了。
谋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轻易不能乱说的。
谁都知道摄政王惹不起,可这人居然不识眼色上赶着去招惹。
活腻了吧?
皇帝看起来也有些惊讶,他睁大眼睛看了看风封,可还没等他开口,陈戚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几乎凝实质的压迫感笼罩下来,小皇帝微微手心里霎时间一片冷汗。
“啊……哈哈哈哈……”小皇帝看起来似乎没有把风封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笑着,轻松地摆摆手,“太傅大概是还没睡醒,张着嘴尽扯些瞎话,”
“朕生性愚笨,管不来这些事,舅舅分明是疼朕才教导朕,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霍乱超纲?”
——好了。
皇帝明显是怕陈戚的,为了讨好陈戚,他当然站在摄政王这边。
臣子袒护摄政王,连皇帝也替陈戚说话,这下风封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朝臣一看这个情况,纷纷附和指责。
“真是失心疯了!”
“恐怕是和王爷有私仇,假公济私呢!”
“大抵是平日里事多了,脑子不好用了,让皇上给他削掉两个职务,好好回家养养吧……”
“我看他是自恃权重却没得封赏,想逼着皇上给他升升职位呢!”
……
晏逢于当初凭借着一张脸被先帝直接取用,一路青云直上到达现在这个位置,平时也很少拉帮结伙,早就有不少人看不惯他了。
原本看他手握重权,许多人不敢造次,可如今他居然公开挑衅摄政王,这可给不少人提供了机会。
摄政王的根基是确实扎实,他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就已经有那么多人替他洗罪,甚至现在已经发展到大家一起来为难风封,要削他的职了。
眼看场面越发失控,陈戚终于开口:“既然晏大人对本王的做法有诟病,那不妨说说自己的见解。”
摄政王发话,周围的声音终于消了下去,一众朝臣等着看风封被摄政王打脸针对,场面倒是很快被控制了下来。
然而到了这种时候,风封却还不见半分狼狈慌张,他甚至真的提议道:“皇上已经十七,该多多接触朝事了。下官听闻如今奏折都是由王爷亲自批改,而后不如分一部分给皇上,让皇上也适应适应?”
没等其他人反驳,风封又当即补充道:“朝中人才济济,倘若皇上确实看不懂,那不是还有我,还有丞相,还有前朝许多大人可以给皇上指导么?何必总是劳烦王爷?”
这话一出来,在场忽然安静了。
——风封这一番话很毒。
奏折的事情,确实该让皇帝亲自批阅,这一点是不好给摄政王洗白的。
况且,现在风封一顶“人才济济”的高帽,把那么多人都拉出来了,尤其还是这些老臣。
谁都想得到皇帝的信任,谁都想像摄政王这样权倾朝野,而皇帝本身,虽然迫于摄政王的淫威看起来对朝事并不关心,恐怕心里还是渴望收回那些原属于他的权力的。
那么这种情况下,这些位高权重的老臣都会是风封这一番话的潜在支持者,风封不是完全孤立无援的。
这时,户部尚书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晏大人说的好听,可谁知道这是不是晏大人找机会夺权,预谋谋反呢?”
是了。
听到这话,一部分人也反应过来了,风封作为太子太傅,就是最适合“指导”皇帝批阅奏折的人。
说不定摄政王把奏折还回来,最后也只是换了个臣子给皇帝批阅呢?
然而风封当即反驳:“除非皇上召令,下官平时不会待在宫中,不会有机会随意干涉皇上决断。”
“至于谋反,下官在此明说,下官九族亲属皆无,从未拉帮结伙也不曾结党营私,不爱女色只好男风,今后都不会有子嗣,即便想要造反也不符条件。”
好家伙。
风封这番话出来,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虽然很多人家会圈养男宠,但直接说自己就喜欢男的不会有孩子,这尼玛直接是自雷啊。
陈戚听着风封这番话,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地朝他瞥去一眼,目光明晦难辨,有些意味不明。
事到如今,剩下的人也只能抓着风封本人的能力来说事了:“由老臣来指导皇上,下官觉得没有问题,可谁都知道晏大人当初入仕靠的是那张脸,现在又凭什么和其他诸位大人一起指教陛下?”
这些人是铁了心的要搞晏逢于,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巴不得把风封搞得下不来台颜面尽失。
然而风封看起来镇静极了,他语气平淡地道:“刘大人的意思是,先帝以貌取人,看谁貌美便拉谁来做官了?”
“我……”
“这天下美人千千万,先帝怎么就偏偏挑了我?”风封语气平淡,一字一顿条理清晰,“倘若下官单单只有这张脸,怎会频频升迁,怎会每次都被委以重任?怎会被派做太子太傅,教导今后的天下共主?刘大人以为先帝是耽于美色不顾大局之人?”
“朝中形貌昳丽的不止下官一人,下官也从未刻意讨巧求赏,可偏偏就坐到了今日这个位置,刘大人该想想其中主要缘故,而不是张口闭口靠脸靠歪门邪道,满脑子只有本官的盛世美颜。”
风封这番话说得不重,但讽刺意味十足,好像一个巴掌狠狠抽在质疑者脸上,打得那朝臣面红耳赤,一时间哑口无言。
“说起来,昨日受王爷邀请去了摄政王府,我同王爷相谈甚欢,彼此欣赏各有所长,实在是情投意合相见恨晚……”忽然又把话题扯到了陈戚身上,风封开始觍着脸的夸自己,“以前有先皇赏识,现在又得王爷青眼,下官庆幸感激不已,想来应该是有资格在这个位置上的……”
风封知道陈戚不会随便拆他的台,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越来越溜,可以说是非常的不要脸了。
而朝臣听着他吹牛,却不见摄政王反驳澄清,心里惊骇不已,基本就信了大半。
——好家伙,既然昨天才去了摄政王府和摄政王相谈甚欢,今天怎么就抵着摄政王疯狂diss了?这晏逢于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不论风封到底有没有能力,能和摄政王有这样的交往,甚至敢当众挑衅舌战群儒,那绝对是个有价值的人。
先前风封的表现其实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他算是立了一个刚烈忠良臣子的人设,也留够了神秘感,现在再一加上摄政王的评价,众人内心里对他的评价当即拔高了一大截。
也就是这时,风封忽然看向丞相,语气体贴和善道:“先帝临终前将皇家影卫交托给下官,让下官秘密保护新皇,不得将令牌易主。可前些日子丞相对下官说想再培养一批影卫,下官左思右想,也想尽一点绵薄之力……正好,今日趁着诸位大人都在,下官把影卫暂时交托给丞相,也希望丞相能替皇上再培养出一批好用的……”
好家伙,风封这一席话又是一颗闷雷。
这几天民间才在传闻说丞相秘密培养人马,意图造反,本来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不好确认真假,可风封这话出来,瞬间就给了丞相一记重锤。
于是,没等风封说完,丞相当即厉声打断:“晏大人,莫须有的事情你不要胡说!!本官何尝和你说过这种事?!”
然而风封还一脸茫然:“替陛下培养人才,这可是好事啊,下官为何要胡说?丞相不必谦虚害羞……”
听到这里,周围人的表情都变了,丞相也一下黑了脸,厉声打断道,“晏逢于,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加害本官?!”
可这时候说“无冤无仇”其实完全是送人头了。
风封刚刚才立过“忠臣”的人设,说出来的话很大程度上是有不少人相信的。
而既然丞相说了,他们无冤无仇,加上风封也向来不拉帮结伙,自然没有理由来陷害他。
那也就是说,风封说得是事实。
此刻,看着周围人的表情,风封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茫然的看向丞相:“丞相培养影卫难道没有先禀告陛下?!没有陛下授意,那可算是私养兵马啊!那是养兵谋反,是诛九族大罪啊!”
风封这一波带节奏带得利索,趁着大家刚刚群起围攻他的激情未散,他这里话音刚落,朝臣霎时哄乱一片。
丞相大声说了两遍“没有证据一面之词”,可都被周围人的声音盖过了,眼看众朝臣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劲,丞相头皮一下麻了。
他知道现在不能慌不能乱喊,否则更容易叫人起疑,于是他向前扑了两步,流着泪想要向皇帝喊冤,也好让周围人都安静下来好听他辩白。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才刚刚朝皇帝的方向扑了一步,风封就厉声尖叫:“护驾!护驾!!这反贼恼羞成怒要伤陛下!!”
这下好了,这一喊,整个朝堂都乱了,众朝臣慌忙尖叫逃窜,连连呼唤护卫来抓反贼。
而大将军直接大步上前,猛地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对着丞相的脸就是重重两脚。
——此时此刻,一切解释都没有用了。
陈戚看着被踹翻在地的丞相和慌忙躲到他身后的小皇帝,适时地拿出了当时被风封从青楼里搜出来的令牌:“丞相私养兵马欲图谋反,本王已经搜到人证物证。”
小皇帝看起来吓坏了,且现在连摄政王都拿出了证据,于是他不再隐忍,当即大喊:“来人!将这反贼抓下去,移交大理寺督办!谁敢求情,一并以谋反罪查办!”
丞相此刻百口莫辩,当场被冲进来的护卫拖出了大殿。
趁着所有人都还在亢奋惊恐状态,风封又忽然高喊:“臣弹劾孙舂菁刘臣乖二人,假公济私为亲友谋职,霍乱超纲!且二人与丞相私交甚密,多次出入丞相府,有谋反之嫌!望陛下明察!”
皇帝现在听见谋反两个字就应激性恐慌,现在听见风封这话,当即大喊:“查!都给朕查!反贼一个也不能漏了!”
好了。
孙舂菁刘臣乖就是刚刚对风封质疑最多,骂得最狠的两个人,现在风封趁乱把这两人推出去,果然当场就连着一并受难。
早朝闹成这样,也不适合再接着例行事务了,皇帝受惊,被几个太监扶回殿中休息,而摄政王也受命去取人证物证,朝臣惊魂未定,也都按退朝的礼制散了。
等一众人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到,整场早朝从始至终其实都被风封有条不紊地牵引了。
从一开始的弹劾摄政王,到后来的引导群臣对他发难围攻,再到后期祸水东引拖丞相下水,趁乱祸害两个对家,风封都进行得流畅自然,让人很难察觉到端倪。
摄政王没来得及驳斥他的进言,那就算是默认,风封弹劾目的达到。
作为百官之长的丞相在短短几句话之后就被扣上罪名并定罪,连同其同党被一并扳倒。
而当初对风封颇有微言的两个人也遭严查,之后多半不是贬谪就是入狱,甚至有可能牵连他们所从属的东厂一派,下场必然惨淡无比。
——短短半个早朝的时间,风封就废了丞相一派,还从摄政王和东厂两方各撕下了一大块肉,不但在朝臣心里博得了一个贤臣的身份,还相当明确的给了所有人一个警告——别惹我,否则不然管你是谁,爷都能让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TM谁听了不得说一句牛逼?
统子看得云里雾里,只稀里糊涂知道风封小嘴叭叭两句就把几个人祸害进牢子里去了,手段非常牛批速度相当迅疾,反正光看看就知道是宫斗的一把好手。
系统:“……我总是觉得自己接了个假的恋爱任务。”
第一个世界搞到死光光已经非常的不人道了,第二个世界恋爱没谈两下,倒是生生又被风封做成了皇帝权臣养成计。
——这TM算是哪门子的恋爱攻略任务?
作为优秀的穿书恋爱系统,统子一直秉持着“世界可以毁灭,但是谈恋爱不能耽搁”的原则,力求培养一个能让霸总甩开两百亿生意随随便便取消会议的绝世柔弱小娇妻,而它的的介绍词也完美的展示了它一直以来的任务风格:
“万千完美攻略对象任你挑选,各色帅哥美女云集!带你进入千奇百怪的世界感受童话般甜蜜的爱情!快用你深沉真挚的爱感化毁天灭地的大坏蛋们,让他们爱你爱得天昏地暗叭!”
系统:“……”
hetui。
绝世柔弱小娇妻不可能了已经。
而且去你妈的童话般甜蜜的爱情。
统子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变了,当初那个纯真无邪的统子已经回不来了。
现在看看自己以前写的介绍词,简直就是中二脑残期搞出来的玛丽苏文学,它自己看得都尬得直抠脚。
悲伤感慨着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统子翘着jio赶紧又看了篇小凰文压压惊。
主系统:【……】
好家伙。
没救了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