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的,穆州渡拿了枪就想往门外走。
许魏死死的拦住了他。
现在正是两军交战最关键的时候,兵临城下,主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而且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这是宋耀辉连同衍州方面给他下的一个套。
只是宋耀辉没想到,穆州渡敢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回来,还手刃了他几十手下。
比贺知山来的更快的,是洛州方面攻破衍州的捷报。
谁又能想到,在这个再寻常无比的晚上,衍州城外发生了一场血战,最后许魏带着几个战士艰难的爬上了衍州城楼,将穆家军的旗插在了上面。
从此,江山易主。
时深整整烧了三天。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再加上夜里受了风寒,伤口便有些发炎,迷迷糊糊的睡了好久,除了穆州渡轻声唤他起来吃饭吃药之外眼睛几乎都没有怎么睁开过。
隐隐约约之中,他好像回到了三十六重天。
天帝和荀霖都在殿中等他,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怎么样都说不了话,好像同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荀霖的嘴一张一合,时深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最后无法,荀霖伸手指了指殿中那盏染着淡蓝色火焰的聚魄灯。
这灯里的魂魄好熟悉,是谁?
再问,便只听到了这个世界中有人正趴在他的耳边喊他,叫的还是“喻尽晚”。
贺知山更是直接住在了督军府,还被安排在了时深隔壁。
这两天穆州渡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上级在衍州被攻破的第二天便派了兵去驻守,让他的人撤了回来。
洛州城打了胜仗,家家户户都纷纷庆贺,庆贺他们有了一位厉害的督军,庆贺这位督军又给他们带来的短暂的和平。
只有喻家气压低沉,伺候的下人在穆父面前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喻雨疏去情报科上班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冷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对人发火。
事情还是要从时深被绑架之后被穆州渡带回去说起。
即便是有意隐瞒,但是这不是小事,不知道是谁泄露了风声将宋耀辉绑架喻尽晚来威胁穆州渡的事闹了个满城风雨。
若是喻家自己将人救出来还好,可偏偏是穆督军孤身一人跑了回来,如今更是直接将人带入了自己的府中。
喻父觉得那日给时深交代的话怕不是都被狗给吃了。
喻母倒是没怎么生气,只是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劲的哭,哭他这可怜的孩子怎么受了这么多罪,以后又要受多大的苦。
穆州渡提着礼品来喻家的时候,喻父正心烦意乱的逗着前厅那只浑身雪白却不会讲话的鹦鹉。
三辆吉普车停在大院门口,瞬间引来了众人围观,见里面下来的人是穆州渡之后议论的声音便更大了些。
有些胆子大的更是直言:穆督军这是要来提亲了吗?
老管家恭恭敬敬的将人带了进去,却不敢收礼,穆州渡只得把东西堆在了喻家门口,大大小小的竟铺满了整个台阶。
小厮跑着进来通报,喻父逗鹦鹉的手一抖,差点将小棍戳进这鸟的眼睛。
鹦鹉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去了笼子的另一端。
见丫头正要过去沏茶,喻父脚步一顿,冷声道:“不用准备什么,请穆督军进来坐便可。”
拿着枪杆子的士兵瞬间将院子围住,穆州渡走在最后,穿的仍是那身军装,只是未带手套和枪。
“喻老爷,久仰。”
见喻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穆州渡自然不会上赶着巴结,同样撑着一张脸,对着人点了点头。
老管家招呼穆州渡坐下,正欲伸手给人倒茶却发现茶壶空空,看了丫头一眼,只见人站在角落皱着眉摇了摇头。
等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喻父坐在主位上才缓缓开口:“那日小儿是督军救出来的?督军还真是爱民如子,喻某佩服。不过听闻尽晚也曾救过督军一命,这也算是扯平了。不知道督军什么时候能放我的孩子回来?”
了了几句,即划清了喻尽晚同他穆州渡的关系,还有了给他要人的意思。
在喻父看来,穆州渡现在“囚”着喻尽晚,同那日宋耀辉以喻尽晚要挟没有什么区别。
他一个兵,自然是需要商来支持的。
喻家就是他最好的选择,而且如今他这不争气的儿子更是眼巴巴的将自己送了过去。
听懂了喻父话里的意思,穆州渡垂了垂眼睛,道:“尽晚的伤还没有好,大夫说不宜移动,还是让他再多住些日子吧。”
“哼,尽晚这身上的伤恐怕都和穆督军脱不了什么关系吧。”
喻父肃声呛道。
等穆州渡从喻府出来的时候,脚下有些不稳,不知怎的一时恍惚在上门前台阶的时候差点摔倒,许魏忙过去扶住他,面露忧色,“督军,没事吧?”
“没事,将门口这些东西都拿回去吧。”
等靠的近了,许魏才发现穆州渡的脸色有些发白。
行军打仗,没有不受伤的,更何况穆州渡又是那种带头上阵以震军威的人,再回来之前身上便有些不舒服。
那日只顾着去救时深,等将人安顿好之后,贺知山才发现他的唇上已经没了血色,小腿处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了一枪,血都顺着裤腿流进了鞋里。
又忙着照顾人,自己身上的伤只是草草的处理了一下。
背地里,贺知山曾偷偷的和许魏吐槽过,说他俩真不愧是好知己好朋友,连受伤都这么同步。
难得今日时深的精神不错,在警卫的帮助下起了床,穆州渡回来的时候他正趴在床边看外面的夕阳。
抖了抖沾了灰尘的外袍,穆州渡踩着皮鞋一步一步的向时深靠近,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却只见漫天的晚霞。
“在想什么?”
“在想新的太阳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升起。”
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时深的声音很小。
对着警卫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穆州渡走到时深旁边和他并肩而立,温声道:“快了,等晚霞散尽,黑夜过去,就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