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关铺子门的时候,时深和于佑明打过招呼一出来,便看到了早早在门口等着他的喻雨疏。
一般来说喻雨疏下班不会这么早,而且他来这药铺并不顺路,虽然心里有几分疑惑,但还是笑着迎上前去,“哥?你怎么来了?”
听到时深说话,于佑明正想跑出来看,却直接被喻雨疏给挡了回去。
“我来接尽晚回家,你继续关门就好。”
一路上,时深觉得气氛莫名的有些压抑,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在看到喻雨疏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时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快到喻府时,时深以为终于可以结束这种尴尬的气氛,抬腿欲跑,却不想被人抢先抓住了胳膊,带到了一旁的无人角落处。
抬眼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弟弟,喻雨疏心中有些懊悔,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只不过是外面传来的一句风言风语,就让他把喻尽晚给吓成了这样。
但这种事情总归是要问一问的,喻尽晚涉世未深,如今敲打敲打也没有坏处,清了清嗓子,喻雨疏扯着时深袖子问道:“穆州渡这几日可曾去找过你?”
一提穆州渡,时深的心里便懂了个七七八八。
昨天贺知山来的时候,明里暗里也提了几嘴,让他和穆州渡避避嫌。
军商联系过密,总归是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的。”
这种时候如果否认的话反倒是让人觉得心虚,时深便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
只是这却让喻雨疏有些没由来的紧张,继续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见喻雨疏神色凝重,时深安抚似的掐了掐他的手心,“哥哥别乱想,就是朋友知己,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外面传的那样?外面传的哪样!喻雨疏几欲抓狂。
“我和穆督军就是酒肉朋友,他不曾问过我家里的事我也不曾问过他什么机密,只是有一层救命恩人的羁绊在,所以才密切了。”
喻雨疏这才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哥不是要干预你交朋友,只是穆州渡身份特殊,你自己要有分寸在。”
哥俩儿一同进了喻府,平时在喻母身边伺候的刘嫂从时深进门起便对他挤眉弄眼,搞得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
院里的老管家见时深回来,平时不怎么利索的腿脚如今也快了几分,隔着老远便喊道:“小少爷辛苦了一天累了吧,先去院子里歇歇吧……”
“让喻尽晚给我滚进来!”
听到院里的动静,喻父不等老管家话说完,便从正厅里大声吼道。
想必是喻父也知道了。
喻父这一声让毫无心理准备的时深一抖,喻雨疏以为是害怕,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贴在他的耳边说道:“别怕,和父亲好好解释便好。”
等时深进了正厅,才发现喻父竟然请出了家法。
那条小时候没少打他的戒尺已经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喻家有规矩,教育孩子不得动用私刑,所以喻父从喻尽晚小时起便常用这把祖宗留下来的戒尺教训他们兄弟二人。
不过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翻了谁家的院墙,惹怒了私塾里的师傅,打碎了价值不菲的花瓶等等。
只是自成年起,这条戒尺便很少出现了。
进门之后,喻雨疏便带着时深跪在了大厅中。
“雨疏起来,今日我有事要问尽晚。”
喻雨疏给了喻尽晚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之后,退到了一旁。
喻母也不再厅中,没人给他求饶了。
不等喻父说话,时深便挺直了脊梁跪到喻父面前,沉声道:“我知道父亲要问什么,大哥也已经教训过我了。我同穆州渡就是朋友,绝对不想外面传的那样。尽晚心中有数,不会坏了喻家的名声,更不会辜负了父亲母亲的期望。”
其实喻父对这个小儿子还是宠爱的,今日同几位老友喝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手淡然一笑,甚至还替喻尽晚解释了几句。
老管家正想把时深扶起来,却不想喻父故意咳了一声,只能作罢。
“尽晚,从小为父就没有过多的干预过你的决定,今日不要觉得父亲啰嗦,我也是放心不下你。”
时深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穆州渡这个小子我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不过从上次他的人来府中报信我便觉得他不是你的良人。父亲不盼望你能结婚生子光宗耀祖,自己期盼你能健康平安的活着。穆小子是督军,他那个位置有几百几千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若你和他真的……喻家恐怕也保不了你,而且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也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当年喻尽晚说要出国留学,极少抽烟的喻父在他走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卷了一根又一根,等第二天拿着几千块大洋出来的时候,白了几根华发。
再后来回国之后喻尽晚说要开药铺,喻父没有说话,连烟都没有抽,还以为是父亲不同意,后来才知道那几天他明里暗里找了不少关系,给小儿子找了整个洛州城最佳的位置,还提前让人置办好了东西。
所以,喻父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父亲,但是如今为了这件事,却和他说了这么多。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时深将门反锁住说要自己静一静。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时深极力的想要自己忘记却又不得不提起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今国仇家恨在前,儿女私情不应与其相提并论。
本想自己孤身一人懒散一生,说不定哪天就埋尸某处,可是自从认识了穆州渡之后不知从何时起心里某地竟然发出了一颗从未有过的嫩芽。
或许,还是有羁绊的。
但是有一件事他不能不面对,那就是在这个年代里,他和穆州渡的路并不好走。
又过了几日,不知道是喻父还是穆州渡出了手,洛州城里关于时深的言论越来越少,后来便无人再提起此事。
而穆州渡也不曾再来过。
从贺知山的口中,时深得知他只是一阵子很忙,昨天夜里刚刚领了几百号人出了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