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了福州城,又往南边的坞帮走去,半路上李非问道:“林清,我用生死符对付人,你觉得是否过分?”
林清答道:“小的知道道长不是残忍狠辣之人,道长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李非叹道:“不错。这次我们青松观被牵扯到了帮派争斗中来,而我马上就要出海,师兄他年事又高,我担心他一人难以应付,才用些狠辣手段将马尾帮迅速收服,不过……这事最大的黑手是僚帮……对了,你对蒲赤哈此人了解多少?”
林清想了想,道:“小的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三佛齐国人,祖父那一代便在福州经商了,此人手里掌握着多支僚人商船队,深受市舶司器重。”
“市舶司……嘿!难怪连州府衙门都愿意给他出力了。”
李非知道市舶司类似于后世的海关,所有通关货物都要按不同比例“抽解”,相当于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由此大宋朝廷每年都能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市舶司也因此愈显重要,通常是由朝廷直属管理。
“林清你精通僚话,这次出海,你愿意随贫道一起吗?”
林清一脸肃然的对他行了一礼,诚恳说道:“道长对林清的恩德,林清九死难报,别说是随道长出海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林清也绝不犹豫!”
李非笑道:“你小小年纪,不用这么严肃,我也不用你九死相报,说实话,我帮你也是看重你是有用之才,而且那也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林清正色道:“于道长只是举手之劳,对小的却是恩同再造!小的父母早亡,以后决意一生追随道长,服侍左右!”
李非哈哈笑道:“追随我倒是可以,服侍左右就不必了,以后你总要娶妻生子的,大丈夫生于世间,该当做一番事业才对。”
林清摸了摸后脑,赧然笑道:“反正,小的认定道长了,小的相信追随道长,必然也能做一番事业出来!”
“好!那你现在就帮我合计一下出海的事吧,该买条什么样的船?”
李非继续前行,林清紧随其后。
“买什么船还得看道长准备如何出海,是私渡还是随官家商队一起。”
“私渡?”李非奇道:“还能私渡?市舶司不管么?”
林清道:“大宋海疆绵长,口岸众多,一个市舶司哪管的过来?为了躲避市舶司抽解,船只私自往来贸易之事,自古有之。不过私渡船只都是民间小船,没有大宋船引保护,出海风险会更大。”
“会受到海盗攻击?”
“海盗倒在其次。”林清笑道:“由于大宋严禁私渡,悬赏缉捕,私渡船到了别国,若被发现没有船引,便会遭当地官府抓捕,再押回大宋领取悬赏。至于海盗,他们劫掠起来可不管你有没有大宋船引。”
李非问道:“海上海盗猖獗么?”
“海盗虽不少,若是结队而行,沿各国海疆行船,还算安全,若是船只落单,或者误入深海,多半便会遭海盗劫掠了。”说到后面,林清神色一黯,可能是想到了父亲的遭遇。
李非皱眉道:“就没人去剿灭海盗么?”
林清摇头道:“海盗如杂草乱长,剿之不绝,以大宋的国力,水师都难保海疆永宁,其他海外小国,国力有限,更加无力剿匪了,只能守护几个重要港口而已。”
李非道:“如此看来,我们出海最好还是随大队而行了。”
“至少也该有张船引才行。”林清赞同道:“道长出海寻药,用时不短,势必要在各国港口停靠补给,大宋船引通航南洋数十国,还是大有用处的。”
李非又问:“船引如何办理?”
林清道:“船引由市舶司签发,每张需缴纳引税五两银子,市舶司虽设在泉州,但在福州有分署衙门,也能办理。”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
林清道:“船引上需登记船主以及所雇船工等所有人员的姓名、户籍、司职,还要注明所载货物、欲往国家、回程时日等等。”
李非皱眉道:“这么麻烦?”
林清道:“货物与船工这两项是必须登记明白的,因为大宋严禁私带铜钱、人口、铁器等物出海,每条船出海前市舶司都会登船查验,至于目的地与回程期限,因为海上多有变化,市舶司也无法强求,填写时倒可以随意些。”
“如此说来,我们要凭船引出海,须先置办一艘商船,买齐货物,还要雇好船工,才能拿到船引?”
“正是如此。”林清点头道:“不过道长出海既然是为了寻药,只需置办艘小海船,少装些货物做做样子即可。”
“该买多少料的海船为好?”
“五六百料的吧,再小就会惹人怀疑了。”
二人边走边说,来到了坞帮总舵门前。
守门弟子进去通报,不一会,乌洪父子迎了出来。
乌三爷双臂以木板绷带包扎,虽然受伤,但神情依旧矍铄。
乌洪的脸色却不大好看,李非一问缘由,原来今早有码头的坞帮弟子来报,僚帮已经连夜把那吠火罗偷偷送出海了,而府衙那边传讯来却说吠火罗伤重,夜里暴毙,行刺乌三爷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非虽然早猜到官府会偏袒,却也没料到蒲赤哈会这么快的来个釜底抽薪。
官府只说暴毙,却没追究自己这个打伤他的“凶手”,看来这厮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没想来惹自己。
此人行事果决狠辣还有分寸,可惜武功不行,今晚就再去拜访他一下,早点以武服人。
乌洪一说此事,气又上来,一直在大骂蒲赤哈。
乌三爷却道:“以蒲赤哈的心性,暗的不行就要来明的了,以后僚帮估计会跟马尾帮一起对付我们,洪儿你还是多想想应对之策吧,骂人有什么用。”
李非笑道:“乌三爷不必担心,贫道已去过马尾帮了,那马宁儿还算通情达理,贫道一番好言相劝,他已决定与贵帮化干戈为玉帛了。”
乌三爷一怔,他知道马宁儿绝非通情达理之辈,什么“好言相劝”的怕只是客气话,实情估计是这位无根道长用了些特殊手段才对,当即郑重说道:“乌三多谢观主了!”
李非说起买船的事,乌三爷虽然有伤在身,也坚持亲自带他去选船。
坞帮的船坞不止一处,里面本已有不少半成品的船体,李非选定一艘六百料的,估计七天以后就能下水了。
双方商议价格,乌三爷只要了五百两银子,事后李非悄悄问林清,知道这价钱也就是个物料成本价,相当于坞帮没收工钱,白白给他做了一艘海船。
李非又托他们帮忙招募些船工,坞帮势力主要分布在船坞和码头,做这种事应该得心应手。
乌洪拍着胸脯担保,一定会物色到最有经验的水手舵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