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薛尘记得北镇抚司最主要负责的是朝廷内部的案子。
虽然这是一个杀人案子,但与朝廷无关,纯粹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案子。
人犯都已经签字画押,还有必要叫一个锦衣卫去查吗?
除非...
薛尘相信,王从不会拿自己开涮,并且他还说了,可能让自己有更多的感受。
这句话肯定有着深意。
他看了看卷宗最后的截止日期。
上面清楚地写着刘安被砍头的日期,那不就是七天后吗?
薛尘把卷宗合上,既然案子给了自己,那这个案子多少都有点儿问题,这一遭怕是必须走了。
“我就去瞧瞧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按照卷宗上的地址,薛尘骑马用了一个多时辰来到顺天府。
下马后,拿出锦衣卫的腰牌一路进去,直到见到顺天府尹吕长江。
吕长江此人官居五品,做官已经也有小十年了,见薛尘前来。
本以为是锦衣卫前来核查签字的,但是想不到居然来的却是一名年轻人,并且声称要重新查一遍刘安的案子。
“奇了怪了,你们锦衣卫何时对这种小案子来了兴趣?再说此案已经结案,为何还要重新查一遍?”
薛尘见吕长江一脸正气,颇有良官之风,便礼貌地说道。
“吕大人,下官薛尘,刚来入北镇抚司不久,只是奉命把整个事情再梳理一遍,毕竟事关人的生死,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吕长江上下打量了下薛尘,确实在京城没见过这个年轻人,说是新来的应该不假,并且说不准是哪家京城当官的亲戚子侄之类的,因为如今的北镇抚司,没点关系还真不一定能进去。
反正也查不出任何纰漏,吕长江对自己的办案手段很是放心。
于是乎便大手一挥,派了一名狱卒带薛尘去死牢见刘安。
薛尘被带到死牢,死牢里的味道可不好闻,地上也十分潮湿,薛尘被带到关押刘安的牢房时,往里面一看,只见刘安全身布满血痕,正坐在一处稻草处,两眼无神且发着呆。
“刘安!”
薛尘对着他叫了一声。
刘安看也不看,拖着沉重的身体,机械般地跪在稻草上,向薛尘磕头回答道。
“草民在。”
“我是北镇抚司锦衣卫薛尘,上峰有令,让我重新审理你的案子,你的卷宗我已经看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人!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那件血衣真的与我无关!”
刘安哭声震天,趴在地上不停磕头,薛尘默默看在眼里,因为刘安离他比较近的关系。
他仔细看了一遍刘安全身的伤口,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似乎有点儿屈打成招的嫌疑。
当然,在明朝都有杀威棒的存在,屈打成招也不是不可能。
薛尘咳嗽了一声,厉声道。
“人是不是你杀的,我自会查清楚!别在那儿磕头,博我同情。”
刘安见薛尘回答得如此轻描淡写,绝望地惨笑一声,突然暴怒道。
“你肯定是他们派来又来哄骗我的,谁不知道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只知道害我们这些穷苦人家!”
说到激动处,刘安呜呜地大哭起来。
薛尘看了看不远处的狱卒,半蹲下来,隔着牢房门对刘安说道。
“你刚才是在暗示穷?这里的顺天府尹吕长江在收钱办事?”
“哼!你是锦衣卫又如何,你们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何必来问我!”
薛尘指着刘安道。
“我是如何为官,随你猜测,但这个案子我肯定还要查一遍,信不信由你,我是来帮你的。”
听到这话,刘安这才正眼看了看薛尘,见他年纪虽轻,但双眼十分坚定,不像是一名贪官,这才慢慢爬了过来。
“我真的没有杀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半年前我们吵了一架,她就失踪了。”
薛尘见刘安说话眼神诚恳,不似再说假话,随即点点头道,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给我点时间!你还有7日才会被押去法场,这个时间我看能不能为你翻案。”
“多谢大人!还有!小人还有一件事请求您。”
薛尘心道,你小子别太得寸进尺了,可嘴里仍然问道。
“你说说看。”
“帮我去看看我的母亲吧,我被抓进来后,我母亲一人在家,我非常担心她。”
薛尘想了想,为人子女,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随即点头道。
“嗯!这个我可以答应你!”
说完薛尘站起身,走到远处的狱卒旁,表示想看看已经化作白骨的李氏。
因为此案的爆发点,就是这个重要的物证。
狱卒心里暗骂一句,这北镇抚司的人真麻烦,但又不敢得罪锦衣卫,结果还是带薛尘去了证物室。
路上,薛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狱卒闲聊着。
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兄弟,你们这儿会不会收孝敬银子?”
听到这话,狱卒吓了一大跳,面对锦衣卫他怎么可能敢说实话,立刻慌忙答道。
“这位大人可不要听旁人胡说,在我们吕大人的带领下,我们廉洁得不得了,你看我们吕大人5品官阶,除了官服,里面穿的都是粗布麻衣。”
薛尘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这名狱卒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往下再看,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薛尘心里想到,“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老子进贪腐窝了。”
狱卒带薛尘来到证物室,里面放了不少证物,其中一个长方形桌子上正用白布盖着一个东西。
狱卒把白布揭开,一个完整的人体白骨暴露出来。
“大人,就是这句了。”
“好,我看看”。
薛尘走上前去,围绕白骨仔仔细细地看细细地看了一圈。
这具白骨与薛尘在现实世界电视剧里看到的并没有多大改变,所不同的是没有那么多的塑料感。
薛尘在白骨的盆骨、额骨、脚掌等部位反复观察着。
毕竟在考上大学之前,自己填写志愿的时候,第二志愿就是医学院,所以对人骨多少在书本上有着一定的认识。
过了一会儿,薛尘果然发现了端倪,这具白骨根本不可能是刘安的老婆李氏的,因为这具白骨是一名男性的尸骨!
首先男人比女人的骨架大,同时,男性骨骼比女性骨骼粗大些、长些、骨面要粗糙些,凹凸多些,骨质要重些。
其次,从生理学角度讲:男女骨骼,以盆骨的性别特征最明显,差异最大,其次则为颅骨。最明显的区别是骨盆:耻骨联合处狭长而高,这具尸骨盆骨角度如此小,女人根本无法完成生育。
最后是脚掌,足足有40码以上的尺寸,这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存在的。
看样子这确实是冤案!
薛尘把白布重新放好,对旁边的狱卒问道。
“我想问下,你们找到这具尸骨的时候,那对手镯是戴在这具尸骨手腕上的吗?”
狱卒愣了愣,可能是觉得这不算什么问题,便脱口而出。
“我们找到的时候,手镯就整齐地放在尸骨旁边。”
嘿!有点意思,这些人都是什么脑回路啊!
哪有死人会将此等重要之物,从手上脱下,稳稳当当放在自己骸骨旁边。
这么明显的栽赃,这吕长江是干什么吃的。
“我在卷宗上看到,有一个酒馆老板带着死者弟弟报官,可有这回事?”
“这倒有!那是北郊宁安街酒馆张掌柜,还别说!他对我们顺天府的弟兄们还是很不错的,每次去他那儿喝酒,都是半价,这不!在下接待完大人,还要和几个同僚一起去呢。”
薛尘听后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从物证室出来后,薛尘并没有马上去见吕长江,而是直接走出顺天府尹,骑马而去。
无论哪个朝代,办案子都要讲一个动机,那位酒馆张掌柜为何会带死者弟弟报官?
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薛尘按照刚才狱卒的说法,来到北郊宁安街唯一的酒馆中。
他刚一进门,一个掌柜模样的男子便热情招待他。
“看穿着,这位应该是锦衣卫大人吧!来!来!里面请!”
酒馆掌柜热情地请薛尘进去,将他带到一张大桌子旁,还十分刻意地擦了擦桌子。
脸上热情洋溢地问道。
“大人,需要点儿什么?小店应有尽有。”
“哈哈,您就是张掌柜吧,听同僚说起过,果然够热情,怪不得生意这么好,嗯,本官有些口渴了,在你这儿讨点喝的,如何?”
“好说!好说!我这就给你弄上好的茶过来。”
张掌柜屁颠屁颠地跑去给薛尘上茶。
薛尘四周看了看,整间酒馆不大,但也是上下两层。
二层楼房间不多,只有5间房间,只有最后面的一间连窗户都是紧闭的。
薛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这时候张掌柜拿着刚泡好的茶给薛尘送了过来。
薛尘对着张掌柜笑了笑,拿起茶杯准备喝,突然感觉茶杯下面有个东西沉甸甸的。
薛尘用手一摸,原来是一钉银元宝。
张掌柜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谄媚地对薛尘说道。
“大人辛苦了!难道有机会见到锦衣卫大人,这是小人孝敬大人的,还请笑纳,呵呵。”
薛尘颇感意外,这人不愧是混商道的,这眼力见儿很足嘛。
薛尘没有拒绝,把银子放进怀里,对着张掌柜问道。
“掌柜的,你做生意比我们辛苦多了,对了打听个事儿,你每天起早摸黑的,应该每天都住在店里面吧。”
“那是自然,做生意嘛!时间很重要,肯定是住店里方便一些的。”
薛尘点点头,望了一眼二楼。
向二楼一指,指向唯一一个窗户紧闭的房间。
“这应该就是您的房间吧。”
“大人不愧是锦衣卫,当真是慧眼如炬,正是这间屋子。”
“呵呵,那掌管的可是你一个人住?”
张掌柜面色呆滞了一下,可反应极快,立马笑盈盈地回答道。
“对!对!只有在下一个人住!”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张掌柜在薛尘眼中已经有了问题!
他绝对不是一个人住的!
薛尘没有去揭穿他的谎言,现在线索还未串联起来,必须找到那件血衣的线索才行。
薛尘放下杯子以公务繁忙为由,与这张掌柜打了个哈哈,便告辞了。
走出酒馆,薛尘骑上马往刘安的家中骑去。
毕竟答应了要见刘安的母亲。
而且那件血衣有可能在他母亲那里找到答案。
因为按照卷宗记载,这件血衣是刘安的母亲亲自送到顺天府尹的。
一个母亲,大义灭亲?不见得吧!
没花多久的功夫,薛尘就来到了刘安的住所,一个破旧的铁匠铺。
现在的铁匠铺已经被查封,旁边的一个茅屋一名白发苍苍60多岁的老妇正面容呆滞地坐在茅屋门口一动不动,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慌张分毫。
薛尘跳下马,慢慢走到老妇跟前,半蹲下来。
老妇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一动不动,也不曾抬头看他一下。
白发人即将要送黑发人,这是天底下为人父母最痛苦的事情。
薛尘伸头过去在老妇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渐渐的老妇眼中有了些神采,眼中泛起泪花。
用布满皱纹的双手抓住薛尘,嘴里尖叫起来。
“真的!你真的能救他?我们家没有银子孝敬您,就算这样,你也愿意救他?”
薛尘点点头。
老妇突然向薛尘跪了下来,抱住薛尘的小腿痛苦起来。
薛尘赶紧把她扶起来,小心地安慰她。
见老妇情绪稍有好转,薛尘轻声问道。
“现在可以把血衣的事情告诉我了吧。”
老妇眼中升起了希望,点了点头。
到了第二天,晚上半夜时分,此刻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张掌柜准备打烊关门,突然一只手挡住他正要关上的门。
“咦!是你啊,大人,我打烊了,明天请早吧。”
“不,我不喝酒。”
“大人说笑了,那你这是?”
“我请你喝。”
“请我喝?不好意思大人,我真的很累,要不下次吧。”
“呵呵,相信我,足够你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