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府,子谷县。
城墙坑坑洼洼,脱落的城砖缝隙处插着不少折断的箭矢,一场大战后残破的模样。
城外不少地方青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毛发烧焦的焦臭味。
“将受伤的都抬下去救治!”
“死了的都赶紧拖下去掩埋了!”
“现在天气热了,别惹出什么疫病出来!”
“......”
骠骑军大将军顾一舟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下,正在指挥骠骑军军士清理着大战后的战场。
站在子谷县的城头向外眺望,方圆十多里地几乎变成了一片焦土。
残存的村落变成了残垣断壁,树木也仅剩下了木桩子,大片的田地都荒芜,坑洼里满是泥浆。
骠骑军、右骑军、镇南军、巡防军这几支军队在子谷县境内反复的拉锯厮杀,百姓死的死,逃的逃,让这里几乎变成了一片死地。
周围的树林都被砍光了,制作攻城器械,烧柴做饭,让树林都变得光秃秃的,一片狼藉。
东南节度府右骑军新一轮对子谷县的进攻结束,城头上骠骑军还活着的军士机械般地清理着战场。
城外同样有不少右骑军的军士在尸堆里忙碌着,清理救治着伤员,收殓着阵亡者的尸体。
双方几乎已经是形成了默契,每一次大战后,懒得再去攻打那些清理战场的敌人。
如今天气越来越热,要是尸体不清理干净的话,恶臭和蚊蝇都会让双方的生存环境进一步的恶化。
当骠骑军大将军顾一舟正在巡视城防,部署防御的时候,一名军官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顾一舟。
“大将军!”
军官抱拳朗声道:“张大人进城了,他说要见你。”
顾一舟开口问:“他在什么地方?”
“在县衙。”
“好,我知道了。”
县衙如今已经被改成了骠骑军的临时统帅部,顾一舟平日里就住在县衙后堂。
“赵坤!”
“末将在!”
“你在城头给我盯着,这右骑军今日吃了亏,防止他们夜袭。”
“明日我让高大勇来换你。”
已经升任为了副将的赵坤当即道:“大将军放心,只要有我在这里,右骑军胆敢来偷袭的话,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嗯。”
顾一舟也不多言,当即在亲卫的簇拥下,下了城墙,径直朝着子谷县县衙的骠骑军临时统帅部而去。
在县衙的大堂内,顾一舟见到了宁王跟前的谋臣张景成。
张景成正坐在八仙桌前不顾形象地大口呲溜着面条,桌上摆放着两碟新炒的小菜。
顾一舟解下了自己的头盔和甲胄,亲卫当即接过去了。
“怎么这副打扮?”
“你该不会是睡了宁王的女人,逃难到这里来的吧?”
张景成身为文士谋臣,一向都彬彬有礼。
这还是顾一舟头一回见到张景成穿的破破烂烂的,宛如饿死鬼投胎一样,这让他很是好奇。
张景成抬头看了一眼顾一舟:“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张景成端起碗大口将面条吃完后,这才放下碗筷,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吃饱了就是舒服。”
张景成对旁边的随从吩咐道:“去,给我倒一杯水来。”
“是!”
顾一舟盯着张景成,没吭声。
张景成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水,咕噜噜地喝了两口后,这才将目光投向了顾一舟。
“方才右骑军又进攻了?”
“嗯。”
顾一舟点了点头说:“这右骑军、镇南军和巡防军隔三差五就来打一下,我已经习惯了。”
这一场战争最开始的时候,东南节度府的军队依仗着人多势众,欲要一口将顾一舟给吃了。
可在经历了几场败仗后,他们意识到,他们虽然人多,可战斗力却不如顾一舟的叛军。
加之右骑军、镇南军和巡防军彼此的协调配合并不好,所以战事就拖延了下来,演变成为了一场消耗战。
如今东南节度府这三支军队已经不再一起出动了。
他们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轮换着向顾一舟的叛军进攻。
战斗的规模不再像是最初那么大,在不断的淬炼下,东南节度府军队已经适应了这一场战事,军士也在迅速的成长。
顾一舟的身后有复州宁王的大力支持,目前还能稳得住。
“这一次我们伤亡有多少?”
张景成开口询问。
顾一舟回答:“今日打了一天,我们这边死了三百多,伤了五六百人。”
现在随着镇南军、巡防军和右骑军适应了这样烈度的战争,他们的战斗力在不断的增强。
“这些天那边对我们的进攻变得频繁了许多。”
“我们的兵器和箭矢损耗比较大,得尽快地给我们补充一批。”
顾一舟对张景成说:“我的弟兄打了这么久,伤亡大,同时疲惫不堪,已经无力再战,急需要得到休整。”
“你们的人需要尽快的上来,将我的人换下去歇息一个月。”
张景成笑了笑道:“我今日来就是来说这个事儿的。”
“?”
顾一舟看着张景成,满脸疑惑。
张景成开口道:“你让手底下的弟兄准备一下,过两日就放弃子谷县,你们全军撤进复州。”
“???”
顾一舟不解地盯着张景成问:“我们又没有打败仗,为何要放弃子谷县,撤到复州去??”
“我们在这里打了这么久,死了那么多的人,怎么能轻易的撤离呢。”
“我觉得手底下的弟兄是不会同意的!”
顾一舟是东南节度府出身的,现在张景成要他率部撤进复州,他潜意识里是不愿意的。
他现在虽然和宁王搅合到一块儿,可他对这一支军队还是有独立的一个统帅权力。
他对宁王方面的命令,可以听,也可以不听,这就是他的自由。
可是一旦撤进了复州,寄人篱下,那情况就不好说了,这是他的顾虑。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张景成看顾一舟有抵触情绪,当即对着他压了压手,示意他不要激动。
“你知道我最近去哪儿了吗?”
张景成笑着问。
“你去哪儿,我怎么知道。”顾一舟懒得去猜。
“我这些日子跑了宁阳府、东山府、清平府、云霄府等很多地方,几乎就没有停歇过。”
顾一舟打量了一番张景成,看他的确是比往日更瘦了更黑了。
“你没事儿不在复州待着,四处乱窜,挺有雅兴呀。”
“难不成你在这些地方都养的有女人?”
“呵呵。”
张景成解释说:“我可不是去游山玩水找女人去了,我还没那么无聊。”
“那你干啥去了?”
“协助这些地方的人举兵造反。”
“????”
“现在云霄府、清平府那边都已经闹起来了。”
“特别是云霄府的冯毅,拉起了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声势闹得很大。”
顾一舟盯着张景成,突然发现这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实际上是满肚子坏水儿。
他竟然跑到东南节度府境内去撺掇人家举兵造反,竟然还成了。
“这些地方闹起来了,那江万城肯定会着急着想将你给灭了,然后抽调兵力回去镇压地方上的叛乱。”
“所以说,你要是不撤进复州的话,到时候镇南军、右骑军和巡防军全部压上来,你不死都得脱一层皮。”
顾一舟听到这里后,顿时面色有些不好看。
“我现在让你主动地败退去我们复州,那聚集在临川府境内的镇南军、巡防军和右骑军不可能杀进我们复州的。”
“他们顶多留下一支军队在这里驻防,盯着咱们,其他的军队会调回去镇压各地的叛军。”
“如此一来,那目前临川府的战事对峙的局面就能打破。”
“等东南节度府的军队大部调走后,我们再一举杀出去,届时占领整个临川府都是有可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