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莫笙匆匆从朝堂上走下来,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冲尚书府。
尚书府一片白衣素裹,他的心被猛地刺痛了一下。他冲进尚书府,本以为会哭声一片,或是忙碌的仆从在准备葬礼,却不知寂寥无人,凄凉得似乎没有人住过。他抓着身边的小太监便问:“这是什么情况!陈尚书的家人呢?”
此时,才缓缓从房中走出一位老人。
魏莫笙道:“你是谁。”
“回陛下,奴婢是尚书府的老嬷,已经侍奉几十载。”
“朕问你,尚书府的人呢?”魏莫笙道:“你们家小姐呢?”
“小姐遣散了仆从,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回家乡去了。”老人道:“我年纪大了,行路不便,小姐说将这尚书府让我居住,又给了奴婢些许银子,让奴婢安享晚年。”
“暖暖——走了?”魏莫笙的心里忽地一空:“什么时候的事?”
“两日前。”老嬷道:“小姐说,在这莫城已无牵挂,说尚书大人想家,便带着尚书大人的骨灰一同回家乡了。”
暖暖,真的走了?魏莫笙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他看着这空荡荡的尚书府,看看这四角的天空,第一次发现,是如此的陌生。
父皇走了,暖暖也走了。
他们为什么都离开我了?
他脑海中又回想起陈茵暖的话。
就算阿笙哥哥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啊。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好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啊,阿笙哥哥,就和小时候一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为什么?你不是说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吗,为什么要离开我?暖暖,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不是说你会永远等着我的吗?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不明白。
魏莫笙失魂落魄地回到凤羽宫,后妃们先后围了上来,“陛下,今日想玩些什么,臣妾们已经为陛下准备好了鲜花沐浴。”
“陛下,臣妾新排练的舞蹈,还请陛下好好欣赏欣赏。”
“陛下,前些日子您说想吃臣妾做的鲜花饼,现在臣妾做好了,还请您尝一尝。”
女子们的嬉笑声,此刻异常刺耳,魏莫笙一把将她们全部推倒在地,怒吼道:“滚啊,给朕滚啊——”
后妃们被吓得如鸟兽般退散,只留下魏莫笙一人呆站在原地。
“你告诉朕,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了。”魏莫笙抓住大总管的肩膀,眼神中藏不住的愤怒与痛苦。
“回禀……回禀陛下,那日陈小姐来到寝殿外,要见您,但陛下与后妃们在一起,不喜打扰,陈小姐便一直等在殿外,后……后来,陈小姐晕了过去,奴才就让人把她送回尚书府了。”
“你——你既然知道是暖暖,为什么不来告诉朕!”
“奴才冤枉,陛下没等奴才说完就将奴才踢了出去,奴才不敢打扰陛下,所以——”
回忆慢慢涌上大脑,魏莫笙记起,似乎的确是这样的,可是那天……
“那日是不是还下雨了。”魏莫笙道:“朕记得下了好大的雨。”
“是……”
“暖暖只是一个弱女子,这么大雨她怎么受得住,你为什么不让她回尚书府!”魏莫笙知道自己的怒气是没来由的,本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胡乱发泄在别人身上,本来就是没有来由的。
“奴才说了,可是陈小姐执意要等到陛下,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暖暖的父亲死了,所以她来找自己,可是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和这些女人——她一直站在雨中,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所以她才要离开,她再也不想呆在我身边了对吗。
魏莫笙大袖一挥,道:“备车,备车,朕要去将暖暖寻回来。”
“陛下这是要去哪啊。”
魏莫笙闻声抬头,就看见罗浩大步流星走进寝殿,将跪在一边的总管扶起来,笑容可掬地看向魏莫笙,和蔼地说道:“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丞相?”魏莫笙还在为朝上罗浩擅作主张出兵一事不满,这下可好,自己不去找他,他倒是送上门来了:“丞相大人,你是什么意思?假传圣旨?朕早就说过不能和越国结盟,更无意挑起战争。”
“陛下怕是误会老臣了,是陛下亲口所言,老臣怎敢假传圣旨呢?”
“你——朕什么时候说过!”
罗浩笑眯眯地看向魏莫笙寝殿里的宫女太监,问道:“你们且说说,陛下是否是亲口告诉老臣,要与越国结盟,向楚国出兵的?”
宫女太监们纷纷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回答:“是......是......”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魏莫笙不可思议地看向罗浩,他不明白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一心一意为魏国鞠躬尽瘁的老人,为什么现在,好像有一只大手在牢牢地抓住他,动弹不得。
“朕不与你说这些,朕现在要出宫找暖暖!”
“陛下,宫外不安全,您还是好好呆在凤羽宫中吧。老臣听太医说,您最近身体抱恙,既然是如此,就不要乱跑了。”
“罗浩,你——你这是要谋反吗?!”
“陛下是误会老臣了。”
此时此刻,魏莫笙才发现,罗浩的眼神中再也不是他所见的慈祥了。他或许这时候才察觉了异样,这个他认为为魏国鞠躬尽瘁的丞相大人——让他感觉到害怕。
“丞相大人,你是什么意思。”魏莫笙不可置信地看向罗浩,他不敢相信戏本中奸臣霸权的戏码会在现实中上演,更是出现在了他最信任的宰相身上。
事到如今,罗浩也没有再和魏莫笙演下去的必要,他笑了笑,道:“陛下糊涂了,好好休息吧,臣先告退了。”
“罗浩——你——你给朕说清楚!你给朕说清楚!”
“没有我的允许,陛下哪里也不能去。”
“喏。”
随着殿门的关闭,魏莫笙无力地瘫在地上,看着身边跪在地上的宫娥太监,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他难过极了。
父皇不在了,母后走了,陈尚书走了,暖暖也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