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安排好了事情就回到了凌王府里。因为天没黑,我只能跟着魏莫笙。魏莫笙将我带到笑面虎给他安排的府邸上,给我收拾了一间马棚,特地叫婢子们多给我垫了点稻草,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我看了看身边的黑马,问道:“你的?”
“是。本太子的宝马,月见黑!”
“……”我奉承道:“果真是好名字。”
魏莫笙平日里最爱听奉承的话,尤其是从我嘴中说出的奉承的话,他总觉得比从别人的嘴里说出多那么一分了不起,虽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于是他归结于之前被我盛气凌人地羞辱过,如今这羞辱的人和被羞辱的人换了换位子,他自然是觉得自己不得了了。但魏莫笙还是不满意我,因为我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吃惊和不情愿。想起之前把我送到青楼里被轮奸的时候,我虽然送进去之前哭天喊地,可这出来之后倒像个没事人一样。魏莫笙有点怀疑我的性别,他没来由地一问:“你叫林小隅?”
“我是没有正式介绍过?”
“那个,本太子听他们说,你是个女的。真的?”魏莫笙这话把我问得云里雾里。平日里我还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别,他这么一问,我倒是有点怀疑了。如今我这第二性征被烧得面目全非,不把我解剖还真看不出来我的性别,但本姑娘骨子里还是个堂堂正正的女人。于是我点头。
魏莫笙好奇地问:“你难道没有觉得我在羞辱你吗。”
我看了看满是马粪的马棚,若有所思,得出结论:“看出来了。”
魏莫笙自豪道:“那你快点说些求饶的话,本太子兴许还……”
“求求您了。”没等魏莫笙把话说完,我求饶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仿佛是家常便饭。魏莫笙发现我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有些没意思了。
于是他道:“你走心的?”
“实话吗。”
“那当然,本太子从来不听假话。”
“哦。”我道:“随便说的。”
“求饶都能不走心?”
“不知道。”我道:“总觉得你年纪还小,不能与你一般计较,又是个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儿,我多将就将就你,让你开心开心就行了,太子殿下,快快长大吧!”
魏莫笙脸都绿了。指着我说道:“你就这么跟本太子说话?”
“嗯……我错了。”
“怎么又承认得这么快。”魏莫笙失望了。本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我好好折磨一番,这下子又不知所措了。
“您开心就好。”
“……”魏莫笙不依不挠,道:“我觉得你应该大义凛然,誓死不求我,然后我折磨你,你还是不求我,然后我继续折磨你,让你还是不求我,然后我就继续……”
“停。”我制止了他无休止的自我幻想,道:“这对小奴有什么好处呢。”
“……”魏莫笙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做呀。”我天真无邪地看着他。
魏莫笙义愤填膺道:“显得你虽然身为一个奴隶,但是很有骨气啊,奴隶界的骨气代表啊!说出去多好听啊。”
我问他:“骨气是什么,可以吃吗,可以穿吗,有了就不会死吗。啥都不能,要他做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我林小隅反正没脸没皮的要什么虚荣心。”
“呵呵……你真特别……”
“过奖过奖。”我打着哈哈。
“所以,特别的林小隅萝卜小奴,这几十座马棚里的粪便都归你管了。今夜本太子来检查,若是扫不完就不能回凌王府!另外……你必须睡在我给你安排的这个马棚里。”魏莫笙眉飞色舞,像极了征服了小蚂蚁的大蚂蚁。
我问他:“我为什么要睡觉,晚上我都是要回凌王府的,我白天睡觉还怎么扫马粪了?”
“……说的也是……”魏莫笙突然警觉:“不行!本太子叫你睡你就必须睡!暖暖说,马粪里睡觉最难受了,你难受本太子就开心。哈哈哈哈哈……”
“……”这孩子的心理是多么的扭曲啊,我不禁感叹道。
“好好好。”我只好应下。
魏莫笙叫着身边的两个婢子监督我,然后大摇大摆地说:“本太子要去流花楼了。”他故意瞄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又大声地说了一遍:“本太子要去流花楼了!’
他正正地看着我,发现我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一点不悦的表情。于是乎他又跑回来,直截了当地问我:“你……你为什么不露出一点点看本太子不爽的表情?”
“……我就算露出了看您不爽的表情,您也看不见呀。”我道。
“说的也是……”魏莫笙道:“那你就不能露出一点看我不爽的动作?”
我立马伸出两只指姆直指魏莫笙,道:“你要的看您不爽的动作。”
“你们大晋的……的……手势?”魏莫笙学着我的样子比无名指,道:“怎么这么奇怪……”
“小奴不是大晋人,这是小奴家乡的手势,表示鄙视的意思。”
“哈哈哈哈真好玩。”魏莫笙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我一句:“我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却又要听我的话的样子。”
……
……
我怎么感觉我是在带一个刚刚上初中的小屁孩呢?我无奈地看着身边守着我的两个小婢子,问道:“你们跟着魏太子多久了。”
小婢子面面相觑,道:”奴婢们从小跟着的。”
“他一直都这样?”我好奇地问:“多大的人了,为什么做起事情来那么智障呢。”
“这个……”小婢子道:“太子殿下天真烂漫,陛下也很喜欢。”
“独生子?”
“独生子?”
“就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的意思。”我思索着:“这也不应该啊,哪个皇帝不是三妻四妾……”
“那倒不是。”小婢子回答:“陛下一共有八个儿子,只是莫笙太子乃是已故的德皇后所生,陛下与德皇后青梅竹马,情真意切,自然是爱屋及乌。”
“果真是个温室里的花骨朵儿。”
“嗯……”小婢子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只能随意附和着。另一个小婢子提醒我道:“你还是先睡觉吧,太子殿下没说睡多久,你随便躺一下即可,否则这几十马棚里的粪便是扫不完的。”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马棚里的粪便堆积如山,十分骇人。我问道:“你们这是从来不打扫的?”
“不是。”小婢子道:“只是前段时间,太子殿下突然叫我们不要打扫了,原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如今才晓得……”
“我面子可真大咧。”我自嘲道。
于是乎,我倒头就躺在稻草上。月见黑见我霸占了他的马棚,气得嘶哑叫着,伸出马蹄就要来踢我,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马儿,简直一个臭德行,只可惜它被马栓拴着,踢也踢不着我。
我劝慰道:“黑兄,你我都是奴才,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况且你的马棚又脏又臭我还不想睡呢,一会儿,本姑娘多给你清扫清扫,你就不用感谢我了。”
马儿停止了嘶吼,不再理会我。
于是乎,我林小隅,如此英明神武的一介女侠,与魏莫笙家里的几十座马棚展开了殊死搏斗。以我曼妙的身姿,魔鬼的步伐,以及腰酸背痛发代价,我在魏莫笙赶来之前完成了任务。此时此刻,我摸着自己的腰板,叫苦连天。
这魏莫笙简直就不是人……比苏凌还不是人。想起苏凌,我又浑身一颤,果真无论是我还是林雨都放不下对苏凌的恐惧,这恐惧也奇怪,有时候来得凶猛,有时候却销声匿迹,想到我白天受尽魏莫笙的折磨,晚上还要受尽苏凌的折磨,我深感无奈。
必须想个法子,让魏莫笙赶我出去。并且这一辈子都再也不想看见我。
太阳落山了伴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夕阳的尽头,出现了蹦蹦跳跳的魏莫笙的身形。他一路兴高采烈朝马圈跑来,身后跟着的小厮抱着一大束黄色花朵。我忙从稻草上爬起来,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马粪,笑脸相迎:“太子殿下,小奴做完了。是不是可以回凌王府里?”
魏莫笙刚一靠近我,就被熏得几步连连后退,瞪着我,鄙夷地说道:“你身上好臭!”
我怎么没觉着,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袖子,道:“哪儿臭了。”或许是我和马粪做了朋友,被它同化了,实在是闻不出什么味道来。魏莫笙看着我上上下下被马粪同化,十分嫌弃:“你见本太子前就不能洗个澡?”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对不起,小奴忙着扫马粪,连这种大事都忘了。这下可好,脏了太子殿下的鼻子,小奴这就滚回凌王府好好洗个澡!小奴去也。”
我想趁着这个理由溜之大吉,谁料被魏莫笙喊住。魏莫笙抱过小斯手里的花,丢给我,道:“这野花挺好看的。本太子今日出去遇到了一大片花海,想到你还在这里兢兢业业地扫马粪,本太子心情一好,就摘了回来,送你了!”他得意洋洋地说着,好像说着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身边的小厮见风使舵,道:“还不快谢恩!”
“谢太子殿下恩典。”我林小隅也是根名副其实的墙头草。我抱过魏莫笙手里的花,花团锦簇,朵朵争艳,倒是挺好看的。我道:“小奴这就回去了?”
“嗯……那好吧,你记得明日早些过来。”魏莫笙道:“本太子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打了个寒颤,点头诺诺:“是是是。”
抱着小黄花飞奔离开。其实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花,无论什么花,什么时候,我都不喜欢。对于我来说,花就像是娇艳的美人或者是被人呵护的孩子。而我从小也没什么呵护,倒觉得抱着它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了。
我抱着花束,独自走在回凌王府的路上。风刮在我的脸上,从我的脖子和衣襟窜入我的身体里,我打着哆嗦,一步一步走在路上。天已经黑了,冷风飒飒,吹着一两盏稀疏的灯笼在屋檐前飘荡着。我触景生情,之前穿越来有许多的不情愿,但这么一想却也觉得不错。
在我一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原因是什么已经不可考,总之我也没什么印象。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我的母亲,听家里的长辈说,妈妈嫁到外地去了。有了新的家庭,瞒着自己的丈夫和新孩子,新的地方新的生活,没人知道她是个二婚,也没人知道她有过一个孩子。
我只从照片上看到过她的样子,巧不正巧一次旅游中遇到了她,我跑去跟她打招呼,听到我叫一声“妈妈”,她连忙拉着自己的孩子跑开。我清楚地听到她说:“这是哪个神经病。”
我只是笑笑,走去道歉,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父亲隔年就娶了新人,后来有了一个妹妹,我就成了家里可有可无的人。小时候总觉得很难受,觉得什么事都不算着自己。吃饭的时候也永远没有自己的饭筷。
买衣服时也没有自己的那份小时候不懂吧。喜欢和妹妹抢东西,每次都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他总说妹妹小,我要让着她,我大了。
于是我就想,要是我是妹妹就好了。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无论我是姐姐还是妹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的,只因为我是多余的那一个,太多余了。
小时候难过呀,遇到这种时候我就会哭,哭着说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每次我一哭,父亲就要打我,我看过的一本书上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男孩子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女孩子一哭,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认为书上都是骗人的,因为我一哭,父亲就会打得更厉害了,因而我越来越大之后,就很少哭了。
学校里的同学都很喜欢我,因为我很会处关系。处关系是什么呀,我是不知道的,我只知道我很懦弱,可能是父亲从小教我的吧,告诉我什么都不能去争,不能去抢。要是有人问我她的衣服好看吗,好看就是了。要抢我的东西,给她就是了。做根墙头草有什么不好啊,要尊严有什么用啊,我从来都是不要脸的。
买花。
太奢侈了,我从不喜欢花的。
想着,我找到一片空地,蹲下来。挖一个小坑,将花埋进去,然后盖上了土。
花。
我是从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