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岜歌扯着拽着,回到了凌王府。我呆呆地看着岜歌,她只是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然后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蓦然。
岜歌突然笑了,拽着我进屋,一边说着:“走吧走吧,我给你做饭。”
“岜歌。等等……我不是……”我想叫住她,但她一个劲儿把我往里面推。我奔跑出去拉住要走的岜歌,问道:“凌王爷他怎么了。”
岜歌愣了一下,道:“你喜欢吃什么,要不要吃茄子,我去拿……不想吃茄子也行,不然我做个清蒸鱼好了。你若是……”
“岜歌,凌王爷他怎么了。”
“我现在就去。”
“岜歌!你别装傻!”我有点慌了。
岜歌见再也瞒不过去,脸上的笑立刻收敛起来。缓缓地说:“没事。”
“没事?没事那凌王府的人全都跑去跪着?到底怎么了。”我见岜歌还不跟我说实话,心急火燎。
岜歌道:“方才那大汉不是告诉你了吗。”
“那大汉。”我道:“我知道,可是王爷要向小皇帝要什么东西,怎么还落到这种下场了。”
“要什么东西。”岜歌冷笑道:“林小隅,要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我一直都昏迷……昏……”我震了一震。慢慢抬起头,颤抖地问:“是……是这个?”
“是。”
我感觉大脑有点晕眩。岜歌道:“你是认为你现在多活出来的命是阎王爷送你的吗。”
“我……”
“林小隅,我是不是再三警告过你,进宫不能随便乱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岜歌抓着我的手道:“因为你的一点小过失,连累整个凌王府的人,害的王爷在德明殿前跪了两日两夜。如今皇帝不放人,你倒是一觉睡醒舒舒服服。”
“怎么会……”我不敢相信。
“你去了小竹苑是吗。”
“我……我不是故意去的,我只是迷了路。但是小皇帝也没有怪罪我啊,还和高兴地和我说话,说他喜欢我。”我支支吾吾道。
岜歌冷笑:“你没发现凌霄阁的附近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走动吗。”
“这倒是。”
“你没看见小竹苑寸草不生,全是丝帛花草吗。”
“是。”
“因为小竹苑里里外外有几十层毒,那里什么东西都是长不出来的。那小竹苑内的毒最为旺盛,一般人活不过两个时辰。你认为那皇帝是喜欢你,不迁怒与你,才跟你说话?”岜歌笑得阴森恐怖,带着嘲讽:“那是因为他想让你多在小竹苑内呆着,呆到——必——死——无——疑。”
我吓得趔趄后退,想起那个笑得如春风一般温暖的男人,浑身发麻。我想起苏凌慌张地来接我,并且一直求小皇帝饶恕的话,我想起苏凌打翻我的熏香盒子,并拉着我轻功迅速离开的样子。我心房突突地跳着,难受极了。如今苏凌为了我去向小皇帝要解药,还将整个凌王府也搭了进去,像是针一根根扎在我的心上,千疮百孔。
“小皇帝他……”
“你认为一个父母被杀,家国覆灭,仅仅在八年时间里,就能杀叔父,夺政权,塑朝纲的人,能把自己杀父仇人的儿子养在当下,还不露出一点不满的情绪,你认为……你认为他是等闲之辈吗。”岜歌感叹:“世人皆道苏言皇帝礼贤下士,仁德宽厚,公子如玉。只有凌王府的人才知道,皇帝只不过是表面的功夫好,背地里烂事龌龊事做的可不少。”
我不可思议。我至今都无法释怀岜歌道话,能笑得那么温暖,能晓得入人心的一个人,怎么会是笑里藏刀,怎么会奸诈恶毒。
“他……他为什么要杀我。”
“仁娴皇后是他一辈子的心病,是不能在他面前谈及的。”岜歌说道:“也难怪你不知道,误打误撞走进了皇宫禁地,哎。王爷还真是对你上心,若是别人,这种时候,死了就死了。王爷是个高傲的人,怎么会……”
“我……我很重要?”我震惊,震惊中带着一点点感动。其实和口腹蜜剑的小皇帝比起来,苏凌这种外冷内热的小王爷更适合我。虽然说我一直想走的江湖路线不成功,但是这个王府路线还是十分成功的。这个苏凌长得也不是很丑,勉强过得去吧,虽然我还是比较喜欢暖男,但以后可以慢慢培养嘛。
来日方长。
等等等等!林小隅你在想什么!我怎么被一点点小感动给收买了,如果我单纯是林小隅的话,我倒是可以就攻略苏凌,偏偏我又是个五公主,这五公主和苏凌有仇啊,被发现了要死人的。算了算了,我还是走我的江湖路线吧。
可是……
我抬头:“王爷现在还被扣押在未央宫内吗。小皇帝是不打算放人了?”
“我不知道。”
“我去找他。”我伸出手向岜歌要入宫令牌,道:“我去找小皇帝求情,你把入宫令牌给我。”
岜歌迟迟不动。
“你还在愣着做什么啊!你们这么多人去都不行,只有我出马了啊。”我道:“反正我也是从鬼门关走过好几次的人,怕死不怕的。”
“你不能死。”
“岜歌……没想到你们对我这么……”我哽咽地说道:“你们这么珍惜我关爱我,我决定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把冰山男给救出来!”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家都把我看成了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既然如此,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我一定能打败大boss,把我们老板救出来!
岜歌看着我义愤填膺的模样,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不过,若是情形不对,我就跟皇帝认错,他一向喜欢扮演宽厚君子,大庭广众之下不会为难你的。”
“好。”
岜歌走进房间,在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令牌。我接过令牌,感觉撑起了凌王府的一片天空。我郑重地告别岜歌。
未央宫。
我到未央宫时,果真凌王府的人在未央宫外跪了一排。天寒地冻,还飘着小雪,三叔上次才受过苏凌的跪冰刑这怎么受得了。我连忙脱下自己的大氅,走到三叔身边,把大氅递给他:“三叔,你把这个垫在膝盖下面吧,你上次的伤我害怕复发。”
三叔错愣,抬头见我时,恍惚道,:“你醒过来了?”
“嗯。”我道:“这件事是我的错。”
三叔将我的大氅递给老管家刘海,道:“我是习武之人,刘老先生年纪大了,守不住。”
我站直,端端正正给凌王府的人鞠了一躬:“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但我发誓,我一定能把王爷带出来,请大家相信我。”
“此事因你而起,若是能将王爷带出来也算将功赎罪。若是带不出来,便自废双腿以示警戒吧。”凌王府的老管家刘海说道。我细细冷汗直冒,怎么这凌王府,上至苏王爷,下至老管家,都想着要我这条腿呢,我就这么惹人厌吗。我强颜欢笑,说道:“管家放心,小隅自有分寸。”
“去吧。”
我交出令牌,如愿地进了未央宫。带路的小婢子将我带到了御花园内,道:“此时陛下正在回见魏国的太子殿下,姑娘不宜打扰,就且在外面等一等吧。”
我远远看去,那湖心亭内的确有两批人,一个是笑面虎,一个应该就是魏国太子了。我点点头:“好。”
小婢子善意地提醒我:“姑娘真的要替凌王殿下求情吗。”
“是。我是凌王府的人。”
“此前有大臣说了此事,都被陛下贬官,你这……怕是尸骨无存啊。”
“没事。”我笑着摇摇头。都说这笑面虎喜欢装伪君子,如今这魏国太子在的话,这件事倒是好办了。我一个弱女子去求他,他不给我面子,总得给这魏国太子面子吧。再者说,若是杀了我,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好人”形象就全覆灭了。
小婢子当然不知道我内心所想,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笑面虎和魏国太子不知道在聊什么。我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也不见这两人有离开的意愿,我把大氅留在了外面,只着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在北风中瑟瑟发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这再站下去,那笑面虎没处死我,我自己都要被冻死了。我硬着头皮就要冲过去。被小婢子拉住,小婢子摇头:“万万不可。”
“亿亿即可。”
“?”小婢子一脸茫然。
我甩开她,横冲直撞直接跑过去。眼看就要上桥了,侍卫将我拦下,凶狠地看着我:“何人,竟敢擅闯湖心亭!”
“我我我……我求见陛下。”
“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还不快滚!”侍卫推攘着我。
“我我我我有急事。”
“有急事,能比得上魏国太子的事吗。快滚,再不滚,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一边的侍卫将我推倒在地。我摸着自己酸痛的屁股,依依不挠地又站起来,义正言辞:“我要求见陛下。”
“你这!”
“我要求见陛下!”
“不打你你是不知道疼了。”
湖心亭。
“咦,是什么人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啊。”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他头戴着金光闪闪琉璃宝冠,披着亮堂堂的金片银丝大氅,穿得一身朱红艳丽珍珠衣,大指姆上还带着一个墨绿翡翠指环。整个人脸上胖嘟嘟的,笑起来像个褶皱的小包子。
“可是打扰到太子殿下了。”苏言含笑。
“本太子倒是觉得吵吵闹闹挺活跃气氛的,免得我在这里受言兄的气。”朱红衣男人很不高兴:“本太子一向是个喜欢热闹的主儿,言兄说话索然无味,无聊死了。听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么火急火燎的女人,定然不是来找本太子的了,是什么女人要找言哥哥啊?不如叫来看一看,本太子闷得慌呢。”朱红男人开怀大笑:“没想到言兄也有桃花缘啊!”
苏言只是淡笑:“叫进来。”
这侍卫的拳头眼看就要落在我的身上,只听得一声:“叫进来。”
我就知道笑面虎在说话了。
没等侍卫们反应过来,我低着头,一路直奔湖心亭。走到湖心亭内,我扑腾一声跪了下来。湖心亭内小皇帝和魏国太子铺毡对坐,中间放着暖炉,四边站着宫人,我跪倒在暖炉的前面,浑身都舒畅了不少。我一开口就直奔主题:“还请陛下原谅小奴!”
“哦?是你啊。”笑面虎温柔地说道:“在外面站了很久了吧。今日天气凉,你回去也得在凌王府里多拿件衣裳。”
“还请陛下原谅小奴!”笑面虎又在给我打柔情牌转移我的注意力。不过我现在意志坚定,一心只想着那蹲在牢房里,被吊在刑具上,一边被人抽鞭子,一边鬼哭狼嚎,半死不活的冰山男。
“原谅?何来原谅。”
“小奴……”我本想就那件事说个明白。可见这里有外人,我记得仁娴皇后的事情不能到处说,于是道:“先前冒犯了陛下,是小奴的错,可是小奴只是一介奴隶,何苦为了小奴而损伤了陛下和凌王殿下的感情?如今凌王殿下迟迟不归,还请陛下放凌王殿下回家。至于小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不多说半句!”
“朕喜欢你。”笑面虎道。
我吓得鸡皮疙瘩起一身,算了算了。受不起受不起。
“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我害怕地摇头:“不敢。”
“抬起头。”
“不敢……不敢。”
“为何不敢。”
“我害怕……害怕……”我的声音都在颤抖,每一个声音都在颤抖。
“抬起来。”
我只好慢慢地抬起头。笑面虎默默地看着我的……的……面具。然后道:“很好看。”
“……”你是第一个觉得苏凌这个人的审美正常的人。果然是有血缘关系,这俩兄弟爱好面具的口味都一样。
“既然你知道是一介奴隶冒犯了本王,又何来原谅。”笑面虎语气骤冷,往暖炉里添炭火,没再看我。
“这可不然。”一个声音响起:“言兄这话说的不对,有些人的性格或者生下来的意义就是冒犯人。而且还是个低贱的小奴隶冒犯人。她有句话说的不错,为了一个奴隶破坏兄弟和谐的确不好。本太子听得一知半解,觉得也不关凌王殿下的事,都是这个小奴隶一手造成,若是言哥哥要解气,本太子有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