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的卷子,需要批二十天。
此次会试主考官,乃是张元祯和杨廷和。
二十天后,各房都选出了本房经魁,呈到了主考官的面前。
等待确定最终的排名。
此次五经魁中,毫无意外,全是南卷。
梁储高兴的说:“南卷英才云集,但这份下官觉得乃是其中最好的一份。”
大明科举分南北卷,录取的比例也不尽相同。
北直隶这边,文风不昌,但录取比例却占了其中的三成多。
剩下的不到七成,则是录取北直隶以外的所有考生。
名额虽多,但考的人也更多。
考的人多了,自然内卷严重。
因此出了不少的科举大省,基本常年霸占会试殿试的前列。
就算北直隶录取的人多,可他们的排名始终比不上那些科举大省。
就此次两个主考官,都是南方科举大省出身的。
看梁储这般推崇这份卷子,两人便先拿起了这份看了起来。
“噫?这文章行文利落,立意新颖,确实如梁大人所说,就算是落在英才俱出的南卷,也确实能被选为魁首。”
张元祯说完,杨廷和也看了看。
“确实颇有可观之处。”
等张元祯看完后,杨廷和又细细看了看。
一旁的张元祯,又看过了其他四房的经魁卷子。
看完后,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卷子。
想起刚刚那份,也不太像。
“这解元,难不成真的就落到中卷去了?”
他顿了顿,又从中卷中找了找,找出了一两份可能相似的来。
皱着眉头看了看,也不大好确定。
张元祯作为主考官,说是完全没有私心,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受人所托,要他在此次会试中,把疑似定西侯的卷子,尽量排到后面去。
若是能确定的话,最好是黜落掉。
张元祯当然不答应。
他身负皇命,在此次抡才大典上为大明挑选英才。
绝对不可能赌上自己的前程,做出这等小动作来。
但他也知道。
去年定西侯这人,虽然屡立奇功,却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
蜂窝煤让京城的高价木炭,今年冬天一度滞销。
更有那什么开海禁后改漕为海、抬高商税等提议,更是让不少人恨的牙痒痒。
张元祯作为太常寺卿,身居高位。
不可能旁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况且他也有爱才之心。
他要做的,就是确定一下赵策的卷子。
如果可能,再把他的名次稍微压一压到后面。
最多也就不痛不痒压到中卷,这样的成绩,既让他过了会试,也不会让人去专门挑赵策的刺。
毕竟真的要挑刺的,还有五经魁的文章在上面顶着。
这样也是为了赵策好。
这定西侯身有爵位,刚得了解元,这次又排前面的话,恐怕一时之间不是风头无两,而是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
这没实权都要把大明搞得天翻地覆了,要有了权力,那还得了?
再加上最近陛下要推行新政,不少人都担心自己受到牵连。
像定西侯这种危险分子,还是得早早把他干掉的。
张元祯这般想着,又把五经魁的文章翻阅了一遍。
“还是不像......”
赵策是李东阳的弟子,行文该有他老师的风范。
但天下学子,如今都以李东阳的策问为范本。
还真的不好找。
赵策北直隶那份卷子,张元祯是看过的。
可就是看过,也不好认出来。
看张元祯似乎在翻找着什么,杨廷和在一旁,好奇的问着:
“张大人可是觉得这五经魁的文章有问题?”
张元祯看了他一眼,突然灵机一动。
想着赵策作为东宫的其中一个讲学官,杨廷和给他批了不少的讲章。
这杨廷和必定能一眼看出赵策的文章来吧?
但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也不能明说这个。
他只能笑着含糊道:“本官只是在想,这五经魁中的北卷考生也不知道是何人。”
“居然能从这天下英才中脱颖而出,让梁大人给了他这般高的评价。”
可不是么。
别人的评价,最多就四个字。
梁储给这份考卷的评价,可是有两句。
杨廷和看了一眼这试卷,笑了笑道:“别说张大人,下官看这卷子的文风,也觉得颇为新鲜。”
听杨廷和的话,似乎他也看不出......
这估计真的不是了......
毕竟南卷竞争激烈,定西侯虽然在乡试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但他参加的毕竟不是南卷。
如今被别人比了下去,也无可厚非。
既然中卷都落不到,那自己也无需操心了。
张元祯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和杨廷和一同讨论着排名的事情。
五经魁的文章既然选出,那会元就会从中诞生。
杨廷和与他仔细商讨后,最终决定将梁储这份推为第一。
倒不是说这考卷真的就在五经魁中拔得头筹。
纯属是这五经魁中,唯一一份策问,写的实务让他们实在惊艳。
大明的文人们,大多都是重思想轻实践。
能写出这样实务的考生,这被高高的取中了,日后可就真的是为朝廷办实事的人。
文章写的好的人一抓一大把,但真正能干实事的,可是少之又少!
作为取中此人的座师,若是这人真的能干出什么实打实的政绩来。
那以后别人可是要连他们都一起称赞的!
杨廷和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张元祯也没有异议。
他也想到了这一层。
确定了这不是定西侯的卷子后,他也放下了心来。
索性也在考卷后写下了高评价,随后将这份卷子推为了第一。
所有排名都确定好后。
主考官们先拆了五经魁的弥封。
“......”
“南直隶顾鼎臣......”
“广东布政使司湛若水......”
“浙江布政使司董玘......”
五经魁的卷子一份份被拆开。
当看到最后一份,也是被他们共同推为第一名的卷子时。
张元祯看着那两个字,一时不禁惊呼出声。
“这冤家!”
“本官怎么就看漏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