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看着站在大门前的人，脸上露出了一点笑。
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了。
自梳除了永不嫁人外，还可以名义上嫁一个男人，却不与男人亲近。
陆意昔看着李林峰，想着他们年少时初见的样子，苦涩之中突然微微的泛起了一点过去的甜。
他们不能在一起，可在自己心中，今日便是嫁给了他。
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理解。
这一刻，已经足够自己回味了。
她移开眼睛，幽幽的开口道：“我乃白水县陆家之女，今日请高文县诸位的见证，我要自梳......”
“够了！”
李秀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喝止她。
陆小姐有些震惊的看着他，嘴唇微微发着抖。
李秀才喝完后，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一些小恩怨，还请诸位先离开，待我们慢慢解决。”
李秀才如今是城里最好的夫子，周围围观的人自然都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他既然开口说了让大家先离开，其余人也只好压着好奇心散开了。
学堂大门瞬间就少了不少人，赵策也拉着苏彩儿走上前.
李秀才这才说道：“陆小姐，你今日到我学堂前要高文县的百姓见证你自梳，你父母亲可知道此事？”
陆小姐嘴唇颤了颤，眼睛也不敢盯着李秀才看，只能直直的盯着地面。
倒是她的婢女还能哽咽的开口：“李先生，在数年前，我家老爷和夫人要为小姐择夫婿之时，小姐便在家中自行梳发。”
“如今只是缺一个正式的仪式，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了，总不会太过怪罪的。”
李秀才微微皱了皱眉，呵斥道：“真是胡闹！”
“你先前为了保全父母与家族的脸面，已经做了选择。”
“如今你这般做法，又把你当年做的选择置于何地？”
陆小姐的婢女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倒是陆小姐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了李秀才。
“你怪我吗？”
李秀才摇摇头，淡然的说道：“我从来不曾怪你。”
“自古忠孝两难全，尽管你只是一个女子，但你为了你的爹娘与家族，也担起了你的责任。”
“我不仅不怪，甚至欣赏于你的这份魄力。”
“但是你不该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小姐听了他一番话，脸色惨白的笑了一下。
她凄婉的说：“林峰哥哥，你知道吗？我爹娘与你的爹娘，他们都同意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二人或许有意无意的抗争，最终还是有了结果。
上次陆意昔帮忙带的信，就是最好的说明。
李秀才自然也清楚此事。
可是上次之后，他对于陆意昔，还是依然避而不见。
所以陆意昔也知道，她和自己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郎君，是回不去了。
果然，李秀才摇了摇头：“昨日已逝，不必再纠结其中。”
陆小姐咬咬牙，颤声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不强求你，我只是......”
“我只是给自己留一个念想，能支撑我活下去。”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微微蹙着眉头：“这么多年，太苦了......”
李秀才想起赵策先前说的，她在府城跳河自寻短见的事情，又是一声轻叹。
他转身说道：“罢了，外面不适合说事，进来说吧。”
“赵策你们先回去，此事你们不必再牵扯其中。”
陆小姐带着婢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动脚。
站在门口的李修之对着两人拱了拱手：“陆小姐，我家先生邀你进屋说话。”
随后，又对着赵策两人说道：“外面人多口杂，赵伯爷与伯爷夫人还请快些回家准备出发吧。”
正在吃瓜的苏彩儿看了一眼赵策，赵策拉着她，直接说道：“我们走吧，事情先生会处理的。”
苏彩儿点了点头，被赵策拉着转身。
陆小姐看着小夫妻二人相牵的手，眼眶红了红。
旁边的婢女扶着她，小声道：“小姐，我们先进去看看李先生怎么说吧？”
“兴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陆小姐微微垂着眉眼，没有说话，带着自己的婢女进了屋。
......
赵策带着苏彩儿上了自家的牛车，两人都是一阵的唏嘘。
苏彩儿感叹道：“陆小姐实在是太过大胆了，她居然要当着我们城里人的面自梳。”
“可是那时候她便做了这个选择，会不会就没有今日的事情发生了？”
赵策也对这个女人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好。
有些感情来势汹汹，当时就恨不得两人抱着殉情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天雷地火。
但有些感情，却是后知后觉。
在往后的岁月里，会迟钝的在你心上，时不时的割上一刀。
当旧痕未好，新痕又添，心迟早会千疮百孔。
这其中流出来的血，便都带着后知后觉的遗憾和后悔。
陆小姐在得到了李秀才的消息后，也意识到了他们回不去的事实。
她选择了逃避，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被救了回来后，她也不曾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去纠缠李秀才。
只是站在学堂外，远远的看他一眼。
又或者借送信之名，诚惶诚恐的给他送上一些东西。
只是，像李秀才说的，他们回不去了。
这么多年，时间早已抚平了一切。
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细水长流，最好的便是维持现状，各自生活。
所以赵策想，李秀才虽然请了她进门，但大概率两人还是不会在一起的。
毕竟李秀才并不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
他活的洒脱，看的清楚明白。
为了不与过去拉拉扯扯，给两人都留下不好的念想，他作为一个男人，冷静的担起了切断二人联系的责任。
要不是陆小姐这般惊世骇俗的做法，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他也不会主动出来。
赵策看着小姑娘微微皱起的眉头，笑道：“选择既然是他们做的，那便由他们自己承担。”
“我们也不用想太多，先生会处理他的事情的。”
苏彩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钻到自己夫君怀里，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嗯，不想了。”
“反正要是我，肯定会死皮赖脸的跟着夫君。”
赵策好笑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啧，小娘子你未免太天真了些。”
“上了我这条船，你以为你还能下来吗？”
苏彩儿被他捏着脸，含含糊糊的说：“我、我才不要下来呢！”
“我要一直一直的待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