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腊其实是汉唐时的古称,唐时此地曾分裂为两个真腊,南部靠海的是水真腊,北边则称陆真腊,后来南北重新统一,如今整个地区在吴哥王朝的统治下,南洋诸国多称其为高棉国。
婆罗提拔便是以前水真腊的旧都所在,也是如今高棉国最大的港口,因贸易而繁荣。
城内建筑以木制为主,样式较为简陋,排列也不够整齐,以李非的观感,别说跟福州城比了,就是与阳谷县城相比,也多有不如。
街上人流往来,倒也热闹,其人皆穿短衫,短袖或无袖,小腿裸露,鞋子多为草、麻所制,衣物布料粗陋,大多通体一色,少有变化。
偶有女子经过,皆以薄纱覆面,头颈双耳挂满各式饰品。
对他们一众宋人,行人多投以敬畏眼神,想是因为此地商贸频仍,多少对大宋有些了解,有些人隔着远了才悄悄对李非指指点点,估计是首次见到他这身道士打扮,十分好奇吧。
其实此时已接近入夏,正是南洋最热的时候,李非倒是很像跟他们一样,换一身短裤短袖穿。
林清带着众人,一路来到一座大饭馆前,李非见其四面通透,倒像一个大亭子,里面摆了数十张饭桌,已坐了不少人。
这饭馆让他想起了前世的大排档,抬头一看,门上挂了块匾额,一行梵文他也不认识,下面还写了三个汉字:听潮居。
这么文雅的名字,多半是请宋人起的。
出海后,林清曾给他介绍过,南洋诸国的平民百姓日常用语以末罗游语或者梵语为主,当然各地肯定有些差别,但都在两大语系下,勉强交流还是可以的,至于各国官员、贵族王室,多少都要懂点汉语的,各国给宋朝上表,也多以梵文和汉字书写。
众人拼了两张大桌坐在一起,旁边桌上一个身穿绸缎、衣饰华丽的汉子冲他们笑了笑,合十做礼,他脚边还有个衣着简陋的男子,正坐在地上徒手用餐,此时也俯身叩首,恭敬行礼。
李非记起在船上王顺曾说过,如今高棉国信奉的是婆罗门教,施行严格的种姓制度,看这情形,那坐地男子多半便是个低种姓的首陀罗了。
众人对他们微笑还礼,林清王顺张罗着点了一大桌饭菜。
饭以稻米为主,掺杂一些水果,菜则以鱼虾为主,烹饪手法只有煮、烤两种,味道简单质朴。
李非武功有成后,本就食欲大减,只是简单吃了三两口,倒是那以水果酿制的清酒,口味独特,不由多喝了两杯。
酒足饭饱后,众人回到船上,李非把林清叫进舱内,问道:“那紫府涵露功练的如何了?”
两个月前,他在船上闲来无事,便开始传授林清一些武功。
以后毕竟还要靠这小子办事,在福州又惹上了那什么宝树门吠火罗,虽然李非自己不怕他们,但让林清多一些自保手段总不会错。
“回道长。”林清面露愧色:“小的愚钝,修习两月,始终未窥门径。”
李非探手试了试他的脉搏,果然毫无长进,内力近乎空空如也。
他想了想,叹道:“这也怪不得你,习武本就要看各人天赋的,这门内功是玄门正宗,需要凝神守一,静虚笃极,你天性聪敏,心思活泛,也许真的不适合练这门功夫。”
林清垂头道:“小的有负道长所望了!”
李非笑道:“也罢,我就传你两路北冥神功吧,这门功夫不重打坐吐纳,全靠吸取他人内力为己用,日后我再擒几个高手,让你吸取内力,那你的武功自然也能慢慢变强了。”
林清自然不明白北冥神功的神妙珍贵,但听到不用打坐吐纳,立刻大喜拜谢起来,以他的性子,让他静坐在那什么也不能想,实在是难如登天。
李非当即把三十六路北冥神功中的“手太阴肺经”和“任脉”两路教给了林清,并给他输送了些许内力以做本钱,随后又将凌波微步也传给了他,让他多一些保命的手段。
这小子心思敏捷,对于以易理为基础,需要不时计算方位的凌波微步学得倒是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掌握了大概。
……
船队一路往南,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三佛齐的旧港。
此城作为当今南洋第一大港,的确名不虚传,规模已接近福州大小,人口也有近十万,是三佛齐的国都所在,东西方商人在此汇聚,贸易繁荣发达。
按林清与王顺的描述,三佛齐国最强盛时势力范围曾遍布整个金洲岛、金洲半岛、爪哇岛以及婆罗洲,掌控整个南洋的海上要道。
如今阇婆崛起,不仅把三佛齐赶出了爪哇岛,还不时侵袭骚扰金洲岛上的三佛齐港口。
李非知道,宋人口中的金洲即是后世的苏门答腊,金洲半岛对应的是马来半岛,婆罗洲则是后世的文莱所在的加里曼丹岛,由此可以想象巅峰时的三佛齐在南洋有多强盛了。
不过,三佛齐眼下依旧是南洋第一大国,因为金洲海峡(即后世马六甲海峡)仍旧在他的掌控中,这条东西方贸易的通道,源源不断地为其带来大量财富。
三佛齐因贸易而兴盛,势力分布上也以便利贸易为主,主要人口都集中在靠海岸的港口城市,对于各岛内陆地区并未着重开发,虽然占据疆域不小,人口却仅有两百多万,当然,这些人口在南洋已算是大国,只是跟大宋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此国旧称室利佛逝,信奉大乘佛教,说末罗游语,据说正是这个海上强国昔日的扩张,使得南洋诸国大都讲末罗游语。
旧港作为三佛齐的国都,多年经营建设,比起船队之前到过的岘港、婆罗提拔等大港,自有一派大城气象。
进城之后,李非顺便打听了下宝树门和吠火罗的事情。
原来吠火罗这厮在三佛齐的确名声响亮,是三佛齐宝树门的掌门之子,有三佛齐第一高手的称号。
不过三佛齐的宝树门只是一个分坛,其总坛在天竺朱罗国,因信奉婆罗门教之故,未获三佛齐之主允许,不能在国都旧港开宗立派,只好把分坛设在了三佛齐的另一个大港吉达尔城。
旧港城内并未听到吠火罗受伤的传闻,李非估计,这厮多半是悄悄逃回了吉达尔,要么便是去了朱罗国的宝树门总坛,找他的祖师爷爷去了。
一行人在旧港逗留了两天,随即脱离了船队,王顺按李非之意,驾船沿金洲海峡北上,十天之后到达了金洲岛最西北端的一个港口——阿镇。
按三佛齐人所说,龙涎屿就在阿镇西北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