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师古目光沉凝的望着颜玉诗,沉声道:“玉诗,仅几日之隔,你竟判若两人,能否告诉为父你今日之言,因何而起?”
颜玉诗也没瞒着,轻声细语道:“自古美人爱英雄,佳人配才子,女儿不说国色天香,也自认颇有些姿色,庆先生之才不说前无古人,也算天下少有。”
“女儿今日在十里桃林偶遇了庆先生,接触一番才发现,庆先生并非女儿心中所想那般,他远比诗会上表现而出的富有才学,为人也是极好,女儿与他相处起来很安心。”
“与庆先生这样的人相伴一生,才不会寂寞,女儿因慕其才华,便许以芳心。”
颜师古脸上带着怒意道:“好一个蓝田县侯,那日前往他府上的时候还说的清楚,原来都只是虚与委蛇,嘴上说是无心之举,私下里却与你单独接触,人怎可如此无信?”
颜玉诗忙解释道:“爹,你误会了,女儿以虚名相交,庆先生并不知女儿身份。”
颜师古略显错愕。
颜玉诗轻咬嘴角,双膝下跪双掌垫于前额行了一个跪拜之礼:“请父亲成全。”
颜师古将之扶起,神色复杂道:“玉诗,你若是早两日提起此事,事情或许还有转机,爹和你祖父会借着他诗会夺魁的风头将你许配给他,哪怕为妾也认了。”
“可是……。”
“可是什么?”颜玉诗疑惑不解的问道。
颜师古面带苦涩道:“方才,就在你出门后不久,太原王氏有位族老下了帖子,说是要来家中提亲,人目前就在驿馆,你祖父已经前去和老友叙旧了。”
颜玉诗脸色一白,急声道:“祖父答应了?”
颜师古摇了摇头:“不知道。”
“王氏族老身份尊贵,父亲为何不去?”
颜师古指了指桌案上的书籍苦笑道:“陛下命我编撰启蒙教材呢,勒令三日内上交,能不能编撰完还两说,怕是最近几日都不能睡觉了,哪里有时间去驿馆?”
颜玉诗急声催促道:“我来帮父亲编撰,父亲快去驿馆,可别让爷爷答应了王家。”
“这……你……你能行吗?”
颜师古为难道:“如果编撰不好,爹可是要被问责的。”
“爹爹放心,您交代一下,不会出错的。”
“那好吧!”
颜师古刚要出门前往驿馆。
却见一个小厮快步跑来,气喘吁吁道:“老爷,老太爷将王氏族老请到家中了,太爷让小的通知您一声,去客堂见礼。”
“这么快?”颜师古很是惊讶,随后点头道:“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颜玉诗也跟了出来,面带倔强道:“爹,我也去。”
颜师古没有说话,径直朝着客堂走去,算是默认了颜玉诗随行一道前往。
辗转之下,父女二人来到了客堂。
里面传来颜思鲁老爷子爽朗的笑声:“哈哈,伯青贤弟,你快尝尝,此茶名曰玉观音,安邑坊的茶铺卖十贯钱一斤呢。”
“不错不错,此茶回甘无穷,茶香沁人心脾,的确是好茶。”
王伯青年过六十,要比颜思鲁年轻一些,穿着一身银色长衫,老儒生装扮。
他和颜思鲁将茶饮尽,王伯青身旁,丰神俊朗的少年人急忙上千斟茶。
颜思鲁望着少年,满意的点头笑道:“没想到一晃眼,景怀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伯青,咱们也有七八年未见了吧?”
王伯青笑道:“已有八年未见,颜兄还是风采依旧。”
颜思鲁摆摆手:“老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
颜师古步入客堂,对两人恭敬道:“见过父亲,见过王老。”
“师古,你愈发的沉稳了。”王伯青笑着点头。
低情商:你老了。
高情商:你沉稳了。
王伯青对身后招手道:“景怀,过来见过你师古伯父。”
王景怀彬彬有礼道:“景怀见过伯父。”
颜玉诗也已经步入客堂,只是瞥了一眼王景怀,就将目光落在王伯青身上,她款款行礼道:“玉诗见过王叔祖,见过王公子。”
王伯青惊讶道:“你是玉诗?”
颜玉诗应声点头。
“八年前,你还是个追着你爹身后的小姑娘,没想到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颜玉诗心说;这不是废话吗?
都八年了,当然要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不然还能长回娘胎里去?
王景怀也开始打量颜玉诗,眸子里满是精光,眼神中也满是惊艳之色。
颜思鲁笑眯眯道:“玉诗,景怀比你年长一岁,是王家嫡系一脉,在太原极负盛名,是太原城内少有的青年才俊,你可以带你景怀哥哥,去咱家院子里转转。”
王景怀已经有些蠢蠢欲动。
颜师古神色复杂,却不知从何说起。
但颜玉诗却摇头道:“爷爷,孙女前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见王叔祖,第二件事就是,孙女已经决定要嫁给庆先生。”
刚喝了一口茶水的颜思鲁险些喷出来。
老眸子一瞪,被茶水呛的咳嗽个不停,吓的颜师古连忙过去帮忙顺气。
王伯青眉头一皱,用审问的目光看着颜老。
王景怀眼皮子跳了几下,突然开口道:“颜老太爷,玉诗妹妹既已有婚配,为何在书信中未曾提起?我们从太原远道而来,为的便是此事,还请颜老太爷解释清楚。”
王伯青呵斥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王景怀后退一步,一脸的不快。
颜思鲁缓了半晌才缓过气来,瞪着颜玉诗吹着胡子道:“玉诗,你在胡说什么?那日之事不是已经翻篇了吗,今日你又为何提起此事?”
颜玉诗此时心中也惶,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家里人顶撞过。
但此时,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轻咬嘴角,双手紧紧的抓着裙摆,目光坚定道:“爷爷,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不能因为此事就让人在背后诟病颜家的清誉,所以我选择嫁给庆先生,一方面保全颜家清誉,另一方面也能为颜家落下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美名。”
颜思鲁拍着桌子怒道:“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你是想要气死老夫吗?”
颜玉诗低下头,满脸愧疚道:“孙女再不提出来,可能就晚了。”
颜思鲁欲言又止,猛地看向颜师古。
颜师古则目光躲闪,最后转移到颜玉诗身上,表情古井无波。
他本身就是豁达之人,也希望女儿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他就是因为没有娶到想娶的人,才在心中留下遗憾,并不想看到女儿身上发生类似的苦情。
王伯青此时看不出是喜怒哀乐,声音到是沉重了几分:“颜老哥,此事还希望您老能解释一番,小弟不远千里而来,可不想到头来白折腾一趟。”
颜思鲁老脸通红,将事情简简单单的解释了一番后,满怀歉意道:“伯青贤弟,老夫也未曾料到,玉诗提出此事,家门不幸,真是让贤弟见笑了。”
颜玉诗脸上写满了委屈;追求自己的幸福,就是家门不幸了?
王景怀咬着牙齿双拳紧握,从一进门看到颜玉诗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刚才还有些喜上眉梢,但现在煮熟的鸭子马上就飞了,心里当然窝着一团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