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与丑时交替之间,正是睡意正浓之时,一位昏昏欲睡的左门尉小头目,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忍不住抱怨道,
“这该死的虫蛙真是吵死人了,深更半夜的也不消停消停,想打个盹都不成!”
“打盹?”
无奈一笑,眼袋泛青,明显透着疲倦的右门尉左右看了一眼,低声提醒道,
“港口连发两道烽火示警,先后两次派去驰援的八千大军,至今尚未传回消息,
为此,内城及城防增添了三倍军力,左右兵卫督两位大人亲自镇守巡视,眼睛瞪的比牛眼还大,
平日里咱们大家伙轮着打个盹,将军们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挨顿打骂也就过去了,可若在这种时候被逮个正着,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揉了揉太阳穴强打精神的右门尉,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
“再有不到两个时辰天也就亮了,龟田君,要在这最后关头给人揪住了把柄,受军法重处,那可真就不划算了!”
“要说都怨北朝的那些叛逆,若不是他们为一己之私分裂大和,时常偷袭攻伐,咱们哪用的着提心吊胆的活着...”
常言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到,左门尉的抱怨还未说完,拐角处却突然闪现出了十余道身影,
当先那位神情阴鸷之人,正是右兵卫督川崎晋三,“八嘎,敌军来犯,你二人不恪尽职守严密巡视,竟敢在此攀谈,
身为军人,难道我大和的武士道精神,都让你二人喂狗了吗?”
“嗨...,属下知罪,请将军责罚!”
倭国尤为重视上下尊卑,面对上官的诘责,不论对错,你都得认,否则,后果很严重……
而对比大明,等同九品芝麻官的左右门尉,面对比自身高了好几级的右兵卫督,哪敢有丝毫辩解!
“念在用人之计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他们拉...”
“将军,您看...”
武士刚准备上前擒拿左右门尉,却被一道颇为激动的突兀之声打断,神情更显阴鸷的川崎晋三,微微一愣,当即顺着属下所指的方向望去,
漆黑的夜幕中,只见五里之外的山道拐角处,豁然闪现出一支支犹如萤火一般的火把!
或许是接连两次烽火示警,让在场众人尽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右兵卫佐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烽火示警的方向之后,大声道,
“将军,烽火并未重燃,如此看来定是武田、柳木两位将军,击退了北朝叛逆,得胜归来!”
虽持同样看法,但身为在场最高级别的将领,为彰显威严的川崎晋三,自当另有高见,
“八嘎,怎能如此轻率?如今尚难以看清真容,敌我难分,
若是叛逆来袭,岂不是因为你的大意,将我长崎郡拱手让于叛逆?”
说到这里,川崎晋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大小将领,极其严肃的训斥道,
“记住,我朝虽为大和正统,然而虎视眈眈的对手,可不仅仅只有北朝叛逆,还有那些野心勃勃,多如牛毛的大名领主,
大和局势如此动荡,身为守城将领,肩负长崎安危,你们凡事须得万分谨慎,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嗨...”
“属下等定当谨记将军教诲!”
收割了一番众手下的敬畏,以及那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满足之后,双手拄刀的川崎晋三满意的点了点头,
“哟西,即刻传讯城头上的所有武士,命他们务必小心戒备,没有本将的命令,擅开城门者,诛灭满门!”
…
“川下君,你这脸色可不太好啊,怎么,事到如今,后悔了?”
后悔?
回头已无路,后悔又有何用...
脚步微微一顿,却顷刻间恢复了常态的川下正雄,看了一眼身旁面露嘲讽之色的柳木介生,自欺欺人的说道,
“我大和民族南北两朝对峙,至今已有四十余年,而这四十余年,我大和战死沙场的武士、以及因内战而耗损的国力,损失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我川下正雄之所以不惜背负国贼骂名,也要引大明大军前来,就是为了能够尽早的结束,这无休止的内耗!”
“是吗?”
“那你可真够伟大的!”
轻蔑一笑,面向长崎而行,目光复杂的柳木介生,末了又极其自嘲的添上一句,“不,甘为大明走狗的咱们,都很伟大!”
“过程或许会很残酷,但我始终坚信一点,大明,绝不会将咱们大和,纳入版图之中!”
说罢,握住倭刀的手掌,早已青筋贲起的川下正雄,阴冷的低语道,“大明,不可能永远这般强大,我大和,也终将会有崛起的那天!
汉人有句俗话,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为了大和的未来,你我,必须死死的隐忍下去!
即便你我宁死不从,也难以逆转大势,仅凭城内仅存的五千守军,绝对无法护长崎周全,
不仅如此,大明的国力,军力、财力、物力,以及大炮火铳等威力极强的军械,远非我大和可比...
唯有不计千古骂名,彻底取得大明的信任,尽早结束我大和的内部残杀,尽可能的保存我大和的元气,蛰伏待机,奋发图强,
待到有朝一日,华夏汉人走向衰落的那天,便是我大和民族的...崛起之日,复仇之时!”
……
“倭人素来奸诈,毫无信义可言,吴帅,莫非你就丝毫不担心那两条倭狗,先一步进城之后出尔反尔,调转枪头对咱们反戈一击?”
借着夜幕的掩护,随大军蹑手蹑脚的跟在川下正雄等一众倭畜百丈外的李琪,对吴忧那从容不迫,天塌不惊的气质,钦佩之余,也颇感吃味!
“古往今来,天骄妖孽数不胜数,然世间万千之谋,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万全之策,
即便是费尽心思,绞尽脑汁,也不过是谋求大势罢了!”
说到这里,闲庭信步的吴忧剑眉高耸,稍稍驻足侧目而视,狂傲自信的说道,
“本帅以一万一千三百九十八颗倭畜头颅筑起的大势,仅凭长崎郡仅的那些守军,即便那两条走狗反戈一击,又能奈我何?
若非为了尽可能的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本帅早已用泰山压顶之势,将长崎上下碾为齑粉!”
不知为何,每每被吴忧用眼角余光所视,顿感尿意上涌的李琪,瞬间便会想起当日在西城菜市口亲眼目睹的那极其惨烈的一幕,
“明...明白!”
“怎么,害怕了?”,眉头轻皱,误以为李琪畏战的吴忧,嘴角微掀邪魅一笑,
“本帅这辈子最见不得只知在窝里横,对外却手脚发颤的软蛋怂包,待会杀进长崎,你,必须亲手斩下一百颗倭畜头颅,
否则,本帅不介意亲手替你松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