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下午,阳光照在厅堂内,有些刺眼。
尉迟恭顶着一张黑脸,用着铁汉特有的温柔,语重心长的盯着秦怀道,满是善意笑道:“怀道啊,你爹不在了,但我们几个还在,你也莫要过于感伤。”
本以为刚刚的煽情起到作用,秦怀道提到嗓子眼的心正要放松下来,下一秒便愣住。
尉迟恭语气随意道:“去吧,寻根绳子来,轮到你了。”
一旁的程咬金点头示意,略微沉思,特意提醒道:“结实一些的,莫要打着打着断了。”
敢情自己演员自我修养还不到位,并没让这两位叔叔死心。
这武将的体力当真不是盖的,都累成这样,还想着要给自己示范一番。
翼国公这个便宜老爹,结交的是真兄弟啊。
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心软,只是这两位叔叔,认死理,认定了要替二哥管教一番,就一定要做到。
绝对不敷衍。
真—性情。
秦怀道有些服气,庆幸自己一早就让人把所有的绳子都收好,就算要用,也不能结实,必须松散,以防万一。
看着被吊在房梁上的程处弼和尉迟宝林,像荡秋千一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二人悲惨的脸上已经被抽的,表达不出任何脾气。
整个状态,惨不忍睹。
秦怀道心说还好准备了后手,连忙摆手道:“不急不急。”
不急?
合着你小子,还想耍什么花样?
哼,今天既然我们来了,你就是想什么主意都不管用。
除非你爹亲自出来给你求情。
程咬金与尉迟恭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瞪着秦怀道,语气严厉道:“怎地,你想试图蒙混过关?”
二人确认过眼神,管教之心更加坚定。
虽然秦怀道刚刚说的信誓旦旦,他们也为之动容。
可一想到百年之后,面对二哥的质问,不禁严肃起来。
怀道啊,但凡你争气点,不这么稀里糊涂败家,我们二人何苦要替二哥管教你呢?
你就我们这几个亲人,我们要是不好好管教,怎么对得起二哥在天之灵?
相信二哥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
可秦怀道却整了整衣冠,神色淡定。
不慌。
秦怀道一本正经道:“小侄不敢,两位叔伯能替亡父管教小侄,我求之不得。只是两位叔伯也打的累了,不如暂作休息,小侄准备了酒菜,待酒足饭饱,力道更足时,再打小侄也不迟。”
字字真切,句句贴心。
两位叔伯,你们是了解我的,我秦怀道是那种耍花样的人么?
你们管教我,我求之不得,根本没想着糊弄过去。
只不过啊,我是担心你们太累,打的轻了,力道不够。
这才贴心给你们准备了酒菜。
秦怀道暗自对自己一番话术,默默点赞。
谦卑恭敬,有礼有节,还充满关心,这样的侄儿去哪里找?
秦怀道倍加真诚的一番谈论,传到程处弼二人耳中,顿如雷击,惊讶到无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准备酒菜?
这是要喂饱俺爹?让他们打的力道更足一些?
再看看秦怀道十二岁的身子骨,别说吃饱饭再打,就是现在随意抽打几下,都够躺十天半个月的。
难不成怀道真的是想他爹了?想要从俺爹身上找到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嘶,这可是皮鞭呐。
二人不禁连连佩服,兄弟勇猛过人,平生仅见。
如果他们能被放下来的话,当即就要磕头拜师,讨教一番。
尉迟恭与程咬金也被秦怀道一番话,整的有些懵。
敢情这家伙居然担心我们力道不够?看不起谁呢?
还想让我们吃个饱饭?
他们可是武将,自己刚刚不过是教训了自家孩子,怎么会没力气呢?
这不就像上战场杀敌,跟敌人打着打着,被对方忽然问候一句“没吃饱饭啊”一个道理。
嗯,有些气人。
再说了,你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打你还需要花什么力气么?
这孩子莫不是脑疾又加重了?
尉迟恭的脸黑一阵,白一阵(虽然白的不明显)瞥了眼秦怀道,没好气道:“不需要,我们现在还有力气。”
秦怀道不依不饶,并没有善罢甘休,竭尽诚恳,十分有教养道:“小侄特意准备了好酒。”
自己准备了许久的东西,不就是为了此刻发挥作用么。
程咬金一听到好酒,面露疑惑,又看了看家徒四壁的秦府,这好好的厅堂,连个像样的矮案都没有,你居然说自己有好酒?
世人皆知,他俩除了爱揍娃,就是会喝酒。
从前打仗喝,现在当了国公了,自然更爱喝。
可以这么说,只要大唐有的酒,就没有他们没喝过的。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懂什么叫好酒?
俺喝过的酒,比你撒的尿都多。
程咬金根本不信秦怀道这套说辞,不以为意道:“我们什么好酒没喝过?”
秦怀道淡定的拍开酒坛,只是一瞬间,那浓烈的酒香便飘散在整个厅堂内。
接着抱着一坛酒,信心满满的凑到二人跟前,笑吟吟道:“这好酒,世间唯独我有,是特意孝敬二位叔伯的。”
他几日前特意找了匠人,今日又全程跟着赶工,还为了蒸馏酒,给每个匠人打赏了五百文钱,这才赶在挨揍前,蒸馏出的高纯度酒。
秦怀道并没有说错,整个大唐,除了他,没有人会有这等烈酒。
这可是大唐独一无二,也的确是特意用来“孝敬”给两位叔伯。
眼前这两位,可是喝酒小能手,号称喝遍天下美酒。
此刻,打开的酒坛,浓郁又激烈的酒香,肆无忌惮闯入程咬金与尉迟恭鼻子中,二人握紧的鞭子顿时脱落下去。
他们喝酒无数,自认为没有他们没喝过的酒,说起各类酒,也如数家珍。
什么河东葡萄酒,宣州老春,杭州梨花春,武陵崔家酒等等,全都不在话下。
可今日,却闻到一股有别于这些的酒。
那酒香浓烈,比以往任何一种都更加沁人心脾,似乎闻一闻便会醉去。
二人瞪大了眼睛,早已没了管教秦怀道的心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咽了咽口水,同时问道:
“这是什么酒?”
“味道为何如此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