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才其实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
他不相信的,是那种没有根源,无缘无故就能一见钟情,一爱就到底的爱,一个本就优秀的人,能够为另一个人不顾一切,不管他的令人讨厌的种种缺点,对自己的花心,还要奋不顾身的贴上去,那种爱只存在于小说里,或者是钞票与权力里。
所以他得在胡蔚面前毫不掩饰的展现自己优秀的一面,同样,他也清楚胡蔚的容貌,身材,谈吐,智慧,还有家世带来的修养,深深的吸引着他,当然最终会变成亲人之间的信任和关怀,这种情感会超越这些表面的东西,可是在此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得给她信心,能够保护她的信心,而不是像前世一样,肆意的挥霍她的痴情。
两人分别时,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些礼貌,互相都清楚,时候还未到。
……
钱才接下来的时间好像又回归了正轨,每天忙碌于学习,门店,超市,并且孜孜不倦,乐在其中。
8月6号,发生了一件事,老三挨揍了,第二次。
起因是杨娅放学与陈雯婕又在咖啡厅放松心情时,被一个家里有点来头的年轻公子哥看上眼了,当然没有那种霸王硬上弓烈女怕缠郎的情节,毕竟是法治社会,公子哥把妹也不需要这个,经过身边狗腿的一番偷听,知道了是一中高三尖子班的学生,又找了家里在一中的弟弟前来替他表白,还递了一颗来自HK价值不菲的小吊坠。
杨娅从小也是富养的,当然有其骄傲,不接受这种来路不明的诱惑,但同行知道了前因后果的陈雯婕有些担心,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事告诉了看起来更靠谱的聂俊林,三哥是个场面人,怎么能接受这种“羞辱”,就差没当场站在升旗台上大喊是哪个鳖孙要抢老子的女人。
一番打听后甚至没有问清人家来路,就跑到公子哥弟弟的班级警告了他,还放了两句狂话说你丫要再来递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老子就叫人把你哥一起揍,结果当天放学就被人套了麻袋,一顿圈儿踢,人家还留下了名号,南城程副区程业兴的公子程谊。
说这级别也没有通天,一个副处,奈何人家家里可不止这一个,还有个叔叔在市里,而且人家爹是辖领东城三法司的实职,三哥当即就左右开弓尽其所能的发动了大哥二哥在本地给他留下的人脉,也没碰着人家的边,结果第二天刚出校门又挨了一顿杖刑:这次人家是带了甩棍来的。
得意忘形的程衙内事前不忘叫弟弟通知了杨家小娘子前来欣赏聂老三的惨样,心想这次装逼还占着理,即使回家程老爷怪罪,也能有弟弟作证是这个聂俊林先放的狂话,心里想着这次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儿往死里整,以后就是扬名立万,看谁敢撩老子的虎须。
闻风而来的杨小娘子到达现场时老三正在遭到鞭笞,本来护着头的老三一看心上人来了更觉丢人,老三又是个极要脸的,当即奋起捡起地上一片碎瓦,迎面打出一个我方一血。
事闹大了,瓦片把人锁骨划了一道6厘米长2厘米深的口子,老三当时简直是奔着要命的脖子去的,还好那人也不傻,往后退了一步。
老三和闹事的人都被抓走了,抓走时这个程公子哥还在现场现了身,扬言老三这次死定了,这是持械伤人,故意伤害,还是重伤,俨然已经把他自己当成了法律的代言人。
钱才听到病急乱投医的杨娅叙述对方来历时,发现这人自己知道,后世Z市人的饭后谈资之一,在打老虎也打苍蝇的行动中伏法的市里第五把交椅,钱才也是在沪市打拼时过年回家才听说的:这位常务副知州被抓时据说列了十二三条罪状,其中细节钱才不记得了,能记得下的都是比较出名的,各种亲属亲信名下共帮他占着十一套别墅,所以同时包养了十一个,朋友当时说肾宝真应该找他打广告,这十一个都是因为别墅买得少,完全没有达到他能力的上限。
还有就是这人在牛蹄镇任职时,捂过一个天大的盖子:牛蹄镇西山村矿塌了,底下埋了八个,而且有个人的婆娘来闹时,还被矿场主给打残了。这件事就收了50万,是95年的50万,这镇离钱才他老家不远,朋友说没准里面还有你哪个远房亲戚。
其他的事也许都是后来犯的,涉及一些人事提拔,项目私下出售等,内中情节复杂,即使知道,可能也拿不到什么切实的证据。
但只要落实一条,已经够他受的。
此人在Z市的势力盘根错节,历史也有其正确进程,钱才并不准备直接跪在省府老爷的门前跪着告他的黑状,只是准备震慑震慑这个程衙内的爹,只是这有极大的风险,如果自己去做了,以后就会成为别人心里的一根刺,这么个黑货,甚至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安抚了杨娅几句,钱才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事要搞到切实的证据太难,既然能捂这么多年,相关的人必然是已经守口如瓶了,这个老程没有倒台之前,是没有证人敢开口的,不过要让他怀疑自己有证据那就太简单,只需要一张西山村矿山的照片,背后写上“50万”,足以让他心里产生一万种猜测了。
第二天中午钱才去让杨三顺去租一台相机买上胶卷跑一趟牛蹄镇,帮自己拍一张西山村已经挖废了的矿址照片冲洗出来,而自己回到学校开始拿了一张纸开始写写划划。
自己应该用何种方式才能让对方对自己有所忌惮,而不是让对方铤而走险对自己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必须有一个对他有威胁的人站在自己背后才行。其实如果要蒙人,胡蔚就是一张遮天蔽日的大旗,只要胡蔚肯帮忙,自己找上门去拿出照片,再当着程衙内他爹的面打通胡蔚家大院的座机,和胡蔚聊上两句,这个程老爷只需要查一查这个电话号码的序列,就能让他吓得尿裤子,别说教训儿子,把儿子打废了重新生一个都有可能。
思前想后,还是咬咬牙,选了一个困难模式。
下午放学,在店里等到五点过,三顺回来了,拿了信封装好照片,来到了聂俊林家里,也许只有他亲爹,才能为救这个儿子出死力。
聂俊林他家在市老图书馆背后梧桐路的一个临街院子,这种市区里的独栋临街院子在以前也是要有点实力才能住得上,也是这个时代才还能见到的风景,等到10年以后,这里背后的山坡会被推平,这里也会变成一个高档小区的大门。
按了按门口的门铃,里面很安静,没一会出来一个短发,穿着蓝白花衬衫西裤的中年胖男人,这人是聂俊林他爸,聂德军。
聂德军神色有些疲惫,显然是没睡好,他看了看眼前小伙子,这小伙跟自家儿子聂俊林关系似乎很好,叫什么“才才”,于是问道:“什么事?”
钱才开门见山道:“叔,我是聂俊林兄弟,我叫钱才,手里有点东西也许能有帮助,能进屋吗。”
聂德军看了看他,这两天也是为这个小儿子东奔西走,自然知道了对方的来头,听到这个小伙这么说,有点怀疑,但还是点点头打开门口的铁门让他进了屋。
进屋发现聂俊林两个哥都在,喊了声“大哥好,二哥好,我叫钱才,聂俊林同学。”
大哥叫聂泽翾,翾这个字读“宣”,二哥叫聂泽成。
听聂俊林讲过他们家名字的由来,他们家祖上是湖南邵阳迁过来的,属武冈的那一脉,他爹是德字辈,他是泽字辈,他爹给他大哥取名的时候觉得得了个儿子很高兴,一时兴起不知道从哪本新华字典抠出“翾”这么个生僻字,结果每每写他大儿子名字的时候觉得太难写,于是二儿子出生时,果断选了个好写的“成”字。
轮到老三的时候,聂德军已经有了点小钱,于是请先生算了算,先生拿过生辰八字说他是个火命,名字里带不得水,要木才能生火,于是没用这个字辈里带的“泽”字,一口气整了两个木,用了个“林”字。
老二聂泽成知道钱才,走上前打量着他道:“你是钱才?三顺在你那打工?”
钱才点点头,转头跟聂德军说:“叔,进屋吧,我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聂俊林老妈不在,聂德军看钱才煞有介事的样子,也是出于对儿子朋友身份的信任,带着钱才进了里屋。
钱才进屋直接打开了信封拿出照片,跟聂德军叙述了这张照片的来历,而知道这件密事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一个“叔”就是矿下面埋的人之一,而被打残那个女人,则成了自己的“婶”。
讲到这里,钱才心理暗道自己应该就是因为这张无中生有的嘴,前世才会被雷劈。
聂德军听后皱着眉:“这事,能不能我找找人,给他捅到市里去?把这个龟儿子下了课,事就好办了。”
钱才心说这事我可找不到我“婶”帮你做证人,摇摇头道:“不行,一个是聂俊林的事等不了,而且聂俊林打的是这个程谊叫来的人,程谊不出面平息让人放弃追责,恐怕难了,还有一个是我手里的东西不多,光凭这个…”说着摇了摇手里的照片,“没有有心人的追究,恐怕办不成事,所以得找个能对程业兴有威胁的人。”
聂德军听完叹了口气,叉着腰想了半天,开口道:“你想怎么做?”
钱才抬头盯着他道:“叔你要做的事就是利用关系帮我打听打听,这个程业兴有没有什么官面上的对手,要确切的消息,最好是有过节的,然后得能搞到这人的私人电话号码,能确定了我们就能上门去谈。”说罢给了聂德军自己手机号让他得到消息就联系自己。
聂德军也听明白了,伸手捏了捏钱才肩膀说道:“小兄弟,这事麻烦你了,要不我家这三小子可能要栽了,他交到你这个真心朋友我替他高兴,不管事成不成,当爹的替他感谢你。”
这下算是涨了辈分了,老三你得叫我声叔,钱才想着笑了笑:“应该的。”
……
不得不说这会的聂德军也是个小有能量的人,在城里的两个倒土场和十几台货车给他积攒了不少人脉关系,要不是后来因为赌钱落魄了,也不至于蹲这么久。第二天聂德军就联系了钱才,说找到一个人,而且真能说上话,是自己一个铁朋友他堂哥,现在在县里当副手,之前也在南区,虽然和程业兴没什么仇,但正在想办法调上来和程业兴竞争明年退休的常务副。
钱才一听觉得也行,没过节,有利益关系也好使。
两人一起上了门,本来聂德军一个人去也行,但有些关于程业兴的细节在钱才肚子里也不能跟聂德军说太多,怕聂德军一个人说不明白露了怯。
打听到程业兴在办公室,程业兴虽然是实权,但还离配专职秘书帮忙挡人的级别还差了半级,两人瞧了个空档就大摇大摆上楼敲了门。
程业兴开门时听到来人自述身份皱了皱眉头,虽然进办公室坐下听两人说话,但仍把门开着,准备随时打电话叫人上来赶人出去,结果等聂德军说是沙平县陈县介绍来的,然后从信封拿出照片摊在桌上,又把照片翻了个面露出背后写的“50万”,立马关上了门。
没一会,屋里传来杯子砸碎了的声音,还有程业兴大拍桌子骂“混账”的声音。
等聂德军和钱才出来的时候,程业兴脸上阴晴不定,手里拿着个信封送到门口,钱才暗道还好今天自己来了,说了些自己知道的细节把程业兴这个老狐狸给蒙住了,不过程业兴闭口不谈此事,也许是怕两人录音,只是听,听到心惊处直接打断钱才不让他说了,转头骂自己那个孽子,说一定好好管教儿子。
两人走出大楼,聂德军拍着钱才的肩膀,然后使劲捏了捏。
(本章本来是写得很详细,但是大环境不让太详细,望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