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可逆,当时间略倒退回一些。
刘备还未尝建国时。
他满怀着悲戚的清点着自己的损失,手抖着低声吼着。
曹贼!
我刘备与你势不两立!
什么叫做得人心?
百姓愿为刘备战,士人豪强愿为刘备解囊,这就叫做得人心。
……
临淄城外。
天空一片阴沉,浓重的阴云布在天上,灰蒙蒙的,城外缓缓落下了雪,白色的雪花飘得到处都是,落在临淄城不远处的山丘上,挂在树叶落尽的树上,阵阵寒意传来。
无边无际的楚国大军在刘备的统率下到达了城外,他身着戎装,脸上带着无尽的感慨。
刘备骑在马上,寒风从他的脸颊边吹过,身上是厚厚的锦袍,脸上带着寒风的味道,满是红色的血丝和皲裂的痕迹。
他的身边停着一辆马车,厚厚的帘子落在马车上,让人忍不住探究是谁可以在楚国之主面前,独享一辆马车。
刘备手中握着剑,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一般,也或许是他心中实在是过于火热。
张燕在漫天大雪间亦步亦趋的走到刘备面前,楚国群臣都望着他,他双膝跪在刘备马前,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公子燕啊,我张燕为了一句承诺守了这么久,也算对得起你了!
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楚国大王,张燕率青州诸军,降了!”
袁绍病逝,赵国溃败,走投无路,不得不降,这就是张燕的处境。
只见刘备将张燕举起来的利剑接过,而后高高举起,那无穷无尽的楚国大军顿时齐声高呼起来。
刘备朗声大笑道:“子齐,我们回到青州了!
文申,我们回到临淄了!
当年我们从青州败退,寡人还以为再也回不到临淄了。
当那一日被曹贼伏击拦截去路,寡人以为我们的大愿将终结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
竟然还有杀回青州的这一天。”
他的话中有无尽的感慨和唏嘘,却又充斥着豪情壮志。
刘备昂扬着头大声道:“将这个消息送到英侯国,让英侯欣喜,将这个消息告知糜氏、萧氏、韩氏、陈氏,告诉每一个在一年前对寡人慨慷解囊的大族人家,告诉每一個百姓,我刘备未曾辜负他们的愿望!”
吕申任由寒风吹过面颊,即便是极寒也不能浇灭他心中的火热。
终于,回家了。
关羽张飞赵云三人统率着大军团,皆带着笑意望着刘备。
陈登忍不住要大笑,不愧是他一直以来所敬仰的刘玄德啊,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
刘晔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望向满宠,满是得意的神色,仿佛是在说,我刘氏最英杰之人,如何?
“王上不负青徐,未来亦能不负天下!”
马车中传来一道略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那自然是洛齐。
所有人都肃然而立,在刘备被伏击大败后,英侯抽调国人凑出了三千精锐,经过披甲后,成为了攻破青州不可忽视的存在。
谁能撼动英侯一脉在刘备心中的地位呢?
即便是当初给了刘备起家士卒、资粮以及名声的无双忠武侯,也不如始终前后帮扶的英侯一脉吧!
洛齐掀开厚厚的帘子,他本是能够战场冲阵的勇将,但如今却连骑马都难以做到了。
有冷风吹过,他被冷风一激,立刻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风雪之日,即便是披着厚厚的锦衣也还是感觉寒冷。
青州比徐州冷太多了,但收复青州他必须要来。
糜贞担忧的望着他,刘备想让他赶紧回车中了。
洛齐却不以为意,洛氏一向对生命的态度都是长度不如宽度。
他紧了紧身上的锦裘,轻声笑道:“恭喜王上夺回青州,这只是您光辉之路的开始。
我们会一直胜利。
兖州、冀州、豫州,都将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直到光复大汉的那一天!”
刘备闻言收起担心,失声笑起,他马鞭一指向前大声道:“子齐,寡人本想与你并入临淄城,但你一定不会答应。
这临淄城,寡人先行,你随其后。
未来我们攻取每一个州郡,都如此。
寡人在前,你随后。
当年韩武穆建汉第一功,结果却未曾封王,结果如今天下尽是草头王,甚是可笑。
若寡人有彻底兴盛大汉的那一日,寡人一定为英侯一脉封王。
封一个真正的王!
天子封下的王!
所以子齐伱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一定要等着寡人光复洛阳的那一天!
就从临淄开始!”
望着意气风发的刘备,洛齐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
他轻声笑道:“王上放心,会有光复两京那一日的,会有的。”
刘备朗声笑起来,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洛齐的身体愈发羸弱,若是洛齐出了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雪飘人间,白茫茫一片,在狂风呼啸间,愈发的大起来,刮得人脸生疼。
刘备策马前行,洛齐跟在后面。
关羽张飞赵云不像是大将,倒像是护卫般策马同行,但做刘备的护卫,这是他们所求之不得的。
刘备回头见到吕申不曾跟上,于是朗声道:“长申,这可是你的祖地,为何不跟上呢?”
吕申眼中噙着泪水,被寒风一吹,冻得眼睛生疼。
时隔多年,他终于回到了临淄,但这里已经物是人非,曾经生活在这里的族人都已经不在。
他的父亲,大汉末代的齐公,早在几年前就病逝在邺城。
若当初他不曾跟着刘备舍家弃业的前往徐州,是否如今在邺城郁郁终生呢?
是否还有能回到祖地之时?
吕申策马上前到洛齐的马车边,对刘备沉声道:“王上,臣刚才感念先祖太公一千三百年前因功受周武王封建。
自此一代代吕氏在此地流淌赤血,自一无所有间建起诸夏大国。
臣感念先祖齐威光王三百年前同高皇帝一同攻灭秦国,得授齐王爵。
臣感念今日能再随王上踏进临淄城,愿您光辉,愿您成业,愿往后的子孙能够念您和臣的名。
不枉此生了!”
吕申重重握拳指甲切在掌心,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责任,那就是光复吕氏的荣光!
刘备闻言先是一怔,又是一愣,他深深地望了自己的大舅哥一眼,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正如子齐所说,我们会有成就大业的那一日,吕氏将会伴随着刘氏再次兴盛。”
千山孤寂,万迹已灭。
但刘备的话让所有人心中都带着暖意和憧憬。
……
英侯国。
天下最后一个列侯国,英侯洛川的鬓间生出华发,他躺在屋中,窗户却开着,望着窗外扑簌扑簌落下的雪花。
洛倩坐在他身边正煮着茶,边摆弄茶具边说道:“阿楚在江东风生水起。
楚王这边攻占了青州全境,看他屯驻大军在泰山郡以及青州,下一步可能就要攻伐冀州。
齐儿身体不好,但冀州对楚王太过重要,他一定会亲自去,我很担心。”
洛川望着雪花恍若失神道:“拦不住的,我在阿齐的身上见到了先祖宣公和先祖文王的影子。
人的性命将决定他的命运,属于阿齐的命运终将到来。”
洛倩手一抖,洛宣公和洛文王,即便是在忠谨能干的洛氏子中,这二人也以鞠躬尽瘁闻名。
洛倩的嘴唇喉咙有些发干,洛川带着些许感慨道:“刘玄德,刘玄德。
从他崭露头角到现在,有二十年了吧,他从一个闲散的宗亲成为了国主大王。
当初他身份太低我不能出仕,后来齐儿出仕我不能出仕,直到现在,我已经垂垂老矣,半身入土。
倩儿,阿空在生命的最后遇到了孝愍皇帝。
我为什么就没有遇到一个值得效忠的汉室皇帝呢?
我是大汉英侯啊,为什么没有呢?”
那升腾而起的雾气似乎迷蒙了洛倩的双方,她似乎有些泪眼婆娑,紧紧握着丈夫的手,“良人,这是汉室的不幸,不是你的不幸。”
洛川轻声道:“是吗?
就这样吧,或许遇到灵帝是我命中所注定的。
攻取冀州将会是楚王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将国中所有的力量都整理出来吧,交给齐儿。
这是英侯国最后的力量和底蕴了,助楚王一臂之力。
谋事在人啊!
大兄天纵之资,他对大汉判了死刑,我本该认命的,但我这个资质平庸的普通人想要看看,真的如此吗?”
洛川的话中满是萧瑟,洛倩脸上同样带着悲观。
洛霄是洛氏中不可逾越的高峰,他的话对洛氏子来说,就如同天宪一般,他说汉室难兴,他说汉室天命断绝,洛氏子如何能说服自己呢?
一切的尝试,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洛空如此,洛川也如此。
……
每逢寒冬时,在这个寂寥寒冷萧瑟的季节中,总有有人撑不过去,多少人都在冬日陡然昏倒,然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洛川同洛倩每日在窗边,赏雪,煮茶。
或者二人研究一番天下的局势,就如同在下棋一般,以天下诸侯为棋子推演。
这样的生活颇为宁静,这样的生活二人已经过了很多年。
洛川和洛倩都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过多少年。
在又一场大雪突然落下后,院中的梅花树,突然在一个雪夜被压断了枝叶。
翌日准备前往赏雪梅的洛川望着那断掉的豁口,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倒在了地上的雪里。
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就那样直挺挺的倒在雪中,锦裘上,帽子中,甚至脸上、手上全都是雪,白茫茫的雪,就像是他那张白茫茫的脸一样。
洛倩惊惧的将他抱起,对洛氏女来说,这并不难,尤其洛倩是个上好的剑客,她很有力气。
但此刻她抱着洛川,却只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是寒风呼啸,还是从心底所发出的,她只觉得一阵冰冷。
回到屋中,那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两人,就像是冰川融化一般,洛川醒了过来。
然后就发现自己被洛倩抱着,有些疑惑的问道:“夫人,这是为何?”
洛倩就这样抱着洛川,两人眼睛对视着,好一会儿,洛倩将洛川放在床榻上,然后轻声道:“良人,你刚才昏倒了,倒在了雪地中,我想你是生病了,该请医者过来。”
昏倒了?
洛川望着自己身上已经有些化成雪水的地方,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现在应当是没事了,不必请医者。”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再次昏迷过去,昏迷前所见到的就是洛倩满是焦急的神情。
等到洛川再次醒来时,洛倩依旧坐在他身边,还没等妻子说话,洛川就先说道:“夫人,你说的没错,我想必是病了,需要医者治疗。”
洛倩眼底带着悲伤的神色,轻声道:“医者来过,说良人你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洛川闻言瞧了洛倩一眼,然后轻声道:“夫人,你每次撒谎的时候,眼睛就会快速的眨动,所以你在说谎。”
洛倩闻言白了洛川一眼,她知道洛川是在诈自己,低声说道:“我与你在一起数十年,没有说过谎,你在胡说,你知道了?”
洛川缓缓闭上眼又睁开,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是啊,夫人你不会说谎,尤其是在我的面前说谎。
我生病了,病很重。”
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洛倩很难受,但还是轻轻点点头,然后说道:“医者找不到问题,说你无事。”
明明有病,却不知道什么病。
这说明,病不可医。
室中一片沉默,良久,洛川张开双臂,轻声道:“夫人,抱抱。”
……
当洛齐和刘备等人来到英侯国时,洛川陷入昏迷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
洛齐等人先去拜见了自己的母亲,即便是如今也极其少见的洛氏嫡女。
洛倩的眉眼间带着明显的愁绪,纵然逐渐步入暮年,依旧体态合宜,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姿。
洛齐正想要说话,洛倩便轻声道:“去见你父亲吧。”
洛齐一顿,心中更加悲戚。
一行人随着洛倩悄声走进屋中,一眼便见到洛川正躺在病榻上,面色憔悴甚至有些塌陷下去。
似乎是听到了这一行人的脚步声,洛川从沉眠中清醒过来。
刘备如今虽然是诸侯王,但地位并不比洛川高,洛川从来不是他的臣子,除非他成为了皇帝。
不过洛川还是向刘备行平揖。
刘备回礼后,洛川望着众人,靠在洛倩身上轻声问道:“楚王不准备攻赵事宜,来探望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岂不是耽误大事?”
刘备闻言直接掩面泣声道:“君侯说什么话?
如果没有您,哪里有我刘备的今天呢?
昔年无双忠武侯薨逝,直接化为了血玉,我只能遥遥祭拜一番。
如今临淄与英侯国不过咫尺之间,若是不能送您一程,备后半生都要在后悔中度过。”
洛川望着真情流露的刘备,似乎带着些许回忆的感慨道:“楚王,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天下千千万的刘氏宗亲中选中了你,帮助你吗?
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高皇帝的风范。
你和光武皇帝不一样,而且是很不一样。
这世上有些人对高皇帝有误会,说高皇帝打下天下后又杀功臣,但实际上呢?
高皇帝封了那么多列侯,几乎每一个都至少传了三代,三百年还能传下七家,这份宽厚,实在是不多啊。
你同样是个宽厚的人,于是你身边能聚集这么一批人。
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都是少见的义士。
这些人都愿意为你而死,这是你能够成就大事的根基。
楚王啊。
永远都要记住,大汉以恩养立国,万万不要丢掉这些,徒劳的去玩弄什么权术。
人有自己所行的道,你秉持着仁义的道路走到现在,你的声音越来越高,你的力量越来越大。
我知道你越来越累,但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众人万万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洛川竟然会和刘备说这些话。
这些话或许之前有人和刘备说过,但效果都不如如今的洛川,刘备握住洛川的手轻泣道:“君侯放心,备明白,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洛川松开了刘备的手,突然说道:“如果你是灵帝,或许汉室能够再兴吧。
皇位上坐了一个不该成为皇帝的人,这大概是最大的灾难。”
说罢洛川望向洛齐,脸上带上了一丝愧疚。
他有两个儿子,洛楚的未来是堂皇大道,而洛齐的未来却崎岖难行,这让他如何不对洛齐感到愧疚呢?
这种事只有洛氏子才懂,洛齐低落的说道:“父亲,人活在世上,是为了无数的事情而存在,却唯独不是为了活的更长久,所以父亲不必为儿子忧心。
儿子这些年很是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
洛川闻言握住洛齐的手沉默了一瞬,然后缓缓道:“等我死后,你会继承英侯的爵位。
不过天下的局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虚名已经不重要了。
英侯不是那一份金册,而是三百年前,高皇帝和英文献侯间许下的誓言。
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宁,爱及苗裔。”
洛川就在众人面前轻声的哼唱着:“纵然大河变得如同衣带一般啊,纵然泰山平的就像是磨刀石,你们的封国啊永远安定,还要绵延恩泽给你们的子孙。”
屋中众人皆齐声哼唱着宣皇帝的誓言作为应和:“纵然山峰被磨灭棱角啊,纵然大海彻底枯竭,你们的爵位将会一直得到传承,和大汉一同兴盛下去。”
这古老的传承了两三百年的誓歌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洛川的精神都愈发的好起来,他轻轻的打着拍子。
待众人唱罢,洛川拍着洛齐的手臂,“就是这样,遵从那古老的誓言,跟随着楚王,兴盛汉室的功业。
等为父死后,你就将英侯国最后的护卫力量全部带到青州去吧。
为父死后,你的母亲会带着为父的遗体返回昭城,你不必前来吊唁,以免出现意外。
阿晋会为为父主持葬礼,你不必担心。
只是以后想要见你的母亲,那便不容易,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完全收复冀州,那时再到昭城中祭拜一番即可。”
洛川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个曾经的天下楷模,到了如今,也只是有着许多遗憾的普通人罢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倒在洛倩的怀中,握住妻子的手,微不可闻的轻声道:“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就这样待在洛英城中,看花开花落,草木枯荣,真好啊。”
真好啊。
洛倩感受着彻底那颗心停止了跳动,忍不住抽噎起来,见到英侯洛川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所有人都感觉心被抓紧一般。
汉室曾经的擎天之柱之一,在这一刻倒塌了,他生命的后半程,就是在培养洛齐和刘备这两个新的擎天之柱。
或许没有什么遗憾吧,他安稳的躺在洛倩怀中,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
英侯洛川薨逝的消息自然是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他是汉室的英侯,但他同样是天下的士人领袖之一。
若不是天下走到了列国纷争的地步,这世上除了皇室之外,其他人在洛川的面前都要俯首。
洛川这样的大人物薨逝后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评定谥号。
纵然刘备对曹操恨得牙痒痒,但他还是向许昌朝廷递去了文书,请汉皇为洛川评定谥号。
正如刘备所说,“君侯一生都是汉臣,我还没有资格为君侯上谥号,若是有朝一日,我为皇帝,定为君侯加谥,但此时还是要汉皇为之上谥,方不负君侯一生。”
许昌朝廷及曹操收到洛川薨逝之事后,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径直交给了朝廷中的大臣。
魏国臣子从官品还没有资格主导商议谥号之事,但经过一通大杀特杀,如今朝廷的主导是曹操,没有经过很久,洛川的谥号就被商议出来——忠毅。
在大汉历史上,这个谥号最著名的人恰好是一位昭公,先汉的昭忠毅公,薨逝在洛水,改革大业未成,最终遗憾而死。
这是个很好的谥号,不偏不倚。
英忠毅侯。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一任后汉英侯,洛齐不会接受许昌朝廷的英侯册封。
至于未来会如何,没有人知道。
英侯国中有一支队伍缓缓离开,往昭公国中而去,在车队中,棺椁被细细封着。
……
吴国。
宫殿外的所有吴国大臣都有些焦急的踱着步,报信的使者已经进去不短的时间,却依旧没有出来。
可想而知豫章郡公所受到的冲击有多大,群臣聚集在这里,就是担心洛楚会选择去奔丧,见英侯最后一面。
那实在是太危险了,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那一幕。
若是洛楚失陷在中原,那刚刚形势大好的吴国,蒸蒸如上的国势,不知道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诸位大臣,郡公请诸位进殿。”
众人这才一窝蜂的走进去,一进去便见到洛楚正襟危坐坐在上首,穿着孝服,小乔坐在他旁边,同样是一身孝服。
见到众人走进后,洛楚第一句话就是:“诸位爱卿不必担心,本公不会前往昭城奔丧,大局为重,本公明白。”
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洛楚便又说道:“本公不能前往昭城奔丧,这是本公的过错,本公日后将在吴国服孝,万望诸公注意言行。
便如此。
诸公请回吧。”
洛楚竟然没等众人说话,就直接下了逐客令,这是从未有过的行为,但众人都明白现在的洛楚恐怕心情很差,不想见到太多人。
既然洛楚已经不回昭城奔丧,那就没有大事,众人对视几眼后,纷纷告辞退下。
望着离开的众人,洛楚正襟危坐的身子一下子垮塌下来,眼泪瞬间噙满了他的眼眶。
“夫人,父亲会不会怪我啊,怪我因为这俗事杂务,竟然就连最后一面都不曾去见他。”
小乔将洛楚抱在怀中,温声道:“夫君不必担心,父亲怎么会怪罪你呢?
恐怕你真的冒着风险去昭城奔丧,那才是会让父亲怪罪的。
有朝一日,我们会回到昭城的,会的。”
……
洛川薨逝。
随着一道道风,随着寒冬过去,随着春风拂过,终将是过去了。
这些年实在是死去了太多的人,有天潢贵胄,有升斗小民,对死亡所有人都带着麻木的情绪。
战争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歇,中原的,关中的,乃至于草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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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性刚强,少游洛阳,见不平而拔刀助之,士民曰正,朝政昏暗,川慨然勃作,挂冠归国,常庇豪杰,及至党锢,川斥灵帝,又护清正,天下赞声,称之楷模。
灵帝祸乱,太平乱起,川怀忠谨,勤王而东,惜功败未成,汉业忽衰,川未哀惜,强作振声,遍观宗子,欲寻光武,刘备有运,乘风而起。
川承祖业,汉业刘氏下最尊者,故时怀兴盛之愿,世道艰难,大业难成,诸侯举王,汉业几不复存,刚而易折,川怀绝意,遂薨矣。
灵帝有忠不信,有贤不用,川有才不显,青史难书,岂非贤臣亦需圣王配?
惜哉!——《后汉书·洛英侯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