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单于现在杀了自己的心思都有了,就因为这么短时间的耽搁,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大败,左贤王那可是匈奴最重要的支撑力量之一,这次损失恐怕不会太小。
等到祁连单于率领着军队赶来,周亚夫已经结好了阵势,甚至清理了一番战场,之前抛掉的辎重甚至都囤积了起来,还有许多战马的尸体都被抬了进来,开始分割,这些肉不能久放,但立刻就吃还是能顶两顿的。
现在场中的形势就是周亚夫率领着大军据守在三处高地所连绵形成的丘陵,祁连单于则率领着匈奴大军形成了包围,形势对汉军不算是好,不过周亚夫不算是太慌。
“我军的粮草虽然不济,但是匈奴人的粮草同样不足,尤其是他们马匹众多,耗费更大,现在围着我军,一定要从其他地方调粮草前来,我大汉另外三支军队同样在向这里赶来,现在是匈奴人围着我们,到那时就是我们围着匈奴人了,胜负还未可知。”
周亚夫详细的分析了现场的形势,现在汉军和匈奴人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祁连单于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战车,自然知道不能去送死冲阵,汉军的弓弩之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周亚夫同样不愿意出战,汉军出阵只能被匈奴人放风筝,一轮又一轮,徒劳无功的死去。
现在所能够做的就是拖着,看看到底谁坚持不住,会先退却,草原上的微风拂过,刮在每个人脸上,匈奴人的军队自然先赶到了,祁连单于试探性的进行了进攻,然后很快就被汉军的箭雨压制了回来。
匈奴人的尸体横陈在山坡上,周亚夫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箭矢的消耗越来越大,一旦箭矢耗尽,那就要直接正面对敌了,况且匈奴人虽然是以低打高,但还是对汉军造成了不少伤亡的。
周亚夫带着的都是大汉经过军事训练的百姓,而匈奴人死的都是牧民中的奴隶,这让周亚夫感觉到心都在滴血。
等待了许久,步骑结合的汉军军团终于姗姗来迟,周亚夫见状瞬间精神抖擞起来,现在场中的实力就再次回到了平衡。
祁连单于面对刚刚赶到的汉军军团,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开始分兵一部分人围着周亚夫的大军,另外一部分则开始和刚刚到达的汉军大战。
草原上的战术和中原是完全不同的,中原的地形极其复杂,有各种人根本无法过去的山川和河流,修建堡垒都是在比较险要的地点,形成了一个个口袋。
白起能够在长平大胜就是因为利用了地形,断掉了赵军的粮草,让赵军不得不投降,因为根本走不出去口袋阵。
但是草原上不是这样,草原上四通八达,骑上马之后,想要全歼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吗?
周亚夫自然不会看着前来支援的汉军白白受击,当即开始缓缓率领着军队前进,轰隆隆的战车向匈奴人的军队进击。
双方之间激战一场,留下许多尸体再次散开,就这样僵持起来,匈奴单于是不能后退的。
在草原上发生的大战,匈奴的单于如果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退却,那对他的威信是巨大的损害。
政治决定军事,反过来也可以说,任何的军事行为都是为了达到政治目标,匈奴单于的第一目标是保证自己的地位,如果军事行为会影响他的地位,他就不会去做,但是周亚夫同样不能退却,他代表着大汉的脸面。
结果双方都有粮草支援,就这样僵持在了这片草原之上,周亚夫派出了信使前往长安去向皇帝汇报如今的形势,他不知道刘彻的目标,所以根本就不敢离开草原。
汉军营地之中,一片混乱,因为前几日大将军周亚夫似乎是染了风寒,竟然直接病倒了。
他本就已经年老,即便是再壮硕,但实际上身体之中的机能已经不行了,现在一病就是病来如山倒,在双方对峙之时,主帅却病倒了,这对于汉军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焦急的在帐外踱步,“这可怎么办啊,没了大将军,我们谁能指挥十数万的大军,谁能统合这么多的军队啊,若是匈奴人来攻,怎么才能抵挡?”
这就是汉军遭遇的最大的一个问题,统帅是种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统帅大军的,一旦周亚夫突然病逝,大军就会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各部之间不能协同,一定会被匈奴单于各个击破。
中军大帐之中,周亚夫面色苍白,语气之中满是悔恨之色,“我应该带着大军果断退回中原的,而不是担心陛下的责罚,结果现在进退维谷,甚至病重,导致大军危若累卵,这是我的过错啊!”
汝阴侯闻言同样悲戚道:“大将军,生死祸福伤病,这都是上天降于人世的,谁又能知道呢,这不是您的过错啊。”
周亚夫强行撑着病体,缓缓坐起道:“不能这样僵持下去,传我的将令,全军拔营,以战车相连,缓缓而退,即便一日能退二十里,甚至十里,那也是极好的。”
帐中的几人闻言立刻接令,周亚夫又说道:“另外要多派信使返回中原,但是不要说本将军病重,只说需要陛下换将,说周亚夫不能承担重任即可。”
众人闻言一凛,知道周亚夫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被匈奴人截到情报,现在双方相持,见不到大将军自然很合理,但若是被匈奴人知道了大将军是重病不能视事,即便一开始怀疑是疑兵之计,但只要稍微试探就能试探出深浅,到那时结果不堪设想。
祁连单于的确是没有怀疑,毕竟谁能想到好好的打着仗,对面的统帅自己趴下了,汉王朝可以参考的历史还是太少了,如果再往后推个一两千年,这样的事情就经常遇见了,比如说著名天花病毒幸存者,每当搞出烂摊子快要收拾不了的时候,他的对手就会莫名其妙的生病,然后暴毙,最后成就他大弟的威名。
即便汉军开始缓缓撤退,祁连单于都只以为是汉军终于想通了,他还颇为骄傲的和匈奴诸王笑道:“汉军开始撤退了,他们终究还是明白,这草原是我们大夏的天下。
这世上没有任何的羊群可以完全无损的从狼群的口中离开,汉人同样如此,不能让他们轻易的离开这里,追上去,让所有的汉人都知道大夏的威武,让他们想起草原就感到畏惧。”
匈奴人宛如狼群般的追咬在汉军的身后,周亚夫的身体愈发的差,现在只是强撑着,幸好单纯的撤退还不需要他事事安排,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汉军这样的表现下去,被匈奴人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大将军,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匈奴人忌惮大战,所以一直以来只是远远的吊着,还没有彻底扑上来,等到了北地郡,先为您找到医师,您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无事的。”
周亚夫却摇摇头,声音嘶哑的问道:“这些时日匈奴人的攻击频次如何,他们前来进攻的人数有没有什么变化,甲士有多少?”
汝阴侯等人一一汇报,周亚夫越听脸色越白,等到众人说完,他才重重的叹息一声道:“匈奴的单于发觉了!”
“什么?”
汝阴侯强笑道:“大将军您一定是在开玩笑吧,若是匈奴人发觉,怎么会不全军压上呢?”
周亚夫苦笑道:“因为他们还只是怀疑,但是很快匈奴人就会派出精锐试探了。”
帐中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这一批人是听着淮阴武穆侯的故事长大的,但是他们见过的最强的大将军就是周亚夫,对于周亚夫的话有本能的信任,对于周亚夫的话,所有人都已经当作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然后现实的发展很快就如同周亚夫所预料的那样,匈奴人诸王最精锐的骑兵和汉军作过了一场之后,又如同一阵风一般离去。
“让大军停下吧,最后再和匈奴人做过一场,往后的路就要你们自己去走了,将大汉的将士们带回去,不要辜负陛下的恩典,这是我唯一能够做的。”
周亚夫的话很平静,但是帐中许多人却热泪盈眶,汝阴侯甚至悄悄的抹着眼泪。
因为所有人都能够从周亚夫的话中听出淡淡的悲壮,以他的身体来指挥一场高强度的战争,基本上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之中。
“遵命!”
大帐之中,众将齐声应道。
……
就在汉军和匈奴人对峙外的十里地,洛陵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这里,老马相当得有灵性,这一路上七拐八拐的,将洛陵带到了这里。
洛陵望着远处大军聚集所凝聚的煞气,面上毫无表情,只是微微一指,然后老马就带着他向那一处战争走去。
汉军和匈奴人已经开始对峙,洛陵越过一座山丘的丘顶,遥遥望着两支军队,然后陡然一拍车架。
“轰!”
宛如雷霆轰鸣,响彻草原,马匹惊得直接原地跳了起来,不论是汉军还是匈奴人,都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人高高的站在丘陵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