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县,守备军大营训练场内。
许元胜结束了和王五等人的训练。
这个时候胡俊快速走了过来。
“远胜兄,有几个人偷偷的溜出城了,走的是西城门处城墙根下的一个洞口,按照你的吩咐,一直派人守着,果然有发现。”胡俊沉声道。
“能看出是谁吗?”许元胜眉头一挑。
“看身手不像是寻常投机取巧的人。”
“具体是谁,还需要一段时间排查。”
胡俊自责道。
“这里毕竟是广平县,怪不得你。”许元胜摆了摆手,目光望向上空的皓月,这个时间偷偷的溜出城?不难猜,应该和陈充等人有关系。
他们不应该是尽快筹集物资,送来守备军大营。
并向自己,道歉吗?
关于兵部司的那封发给广平县衙门的信,许元胜也已经知道了。
他总感觉这个节骨眼上,不太妙。
王五等人也发现了许元胜神色的不对,皆是站起身来,眸光中透着锐利之色。
一旁的胡俊,也伫足原地,没有走。
“安排守备军,注意警惕。”
“城门以及事先发现的出城所有洞口,都派人守好了。”
“另外若是发现城内有异动,无需请示,可立即出动。”
许元胜沉声道。
这个时候,他顾不得大批守备军兵士,未经衙门求援,不得随意进入内城的潜规则了。
“是!”胡俊沉声道,转身就去安排了。
此刻陈木回到了家里,先是去后院见过了父亲。
折返回前院的时候,他先关死了大门,从灶房里拿出一块磨刀石,解下了腰间的军刀,在院子里磨刀。
这刀,几乎没有大用过。
他在衙门里,就是一个摆设。
大青山一战的时候,为了活着报仇,他一直苟在一棵树上,直到战斗结束,才是出的山。
滋滋滋
陈木一边浇水,一边打磨刀刃。
那磨刀声吵的人,有些心里乱乱的。
此刻在后院屋内坐着白发老人,陈木的父亲陈大年。
“我的错。”
“耽误了我儿的一生啊。”
陈大年浑浊的目光中,溢出两道热泪,浑身不断的颤抖,望向屋外的一片月光打落下的阴影。
明日,是家破人亡。
还是大仇得报。
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到头了。
此刻陈家宅子里。
随着陈木的磨刀声。
家里的妻妾和仆人,共八个人,也被陈木喊了过来。
“你们跟随我,也有段年头了。”陈木一边说,一边拎起刀锋,吹了吹,发梢处的散落头发随风飘过,哗,断为两截。
“夫君,是有什么事吗?”一个端庄的妇人诧异道,她叫穆欣,是陈木的夫人。
在旁边还有两个貌美的丫鬟。
除此之外两个烧火妇人,以及三个仆人。
“嗯,是有事。”
“不过办事之前,我要先送你们一程。”
陈木面无表情道。
“夫君,是要送我们离开?”穆欣一愣,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倒是三个仆人脸色一变,一起朝着外面跑了过去。
陈木翻手一挥,军刀划过一道弧度,紧握着在手里,他纵身直接飞扑过去,噗嗤一声,直接捅死了一个仆人。
然后又是一刀挥过去。
嘭。
一个仆人的脑袋也随即滚落在地上。
几乎同时。
最后一个仆人惊恐失措的到了门口,却发现门已经锁死。
“饶命……。”那仆人还没有喊出声,嘴里就溢出血,脖子上被一刀划过。
陈木面无表情的提着刀,走了过去。
对着烧火的两个中年妇人,一刀一个,直接解决。
那两个貌美年轻的丫鬟,快要吓死了,都忘记跑了。
陈木手起刀落,一刀挥过,直接切断了两女的脖子。
只余下穆欣。
“都是陈充的狗。”
“这么多年来,当我不知道?”
陈木面无表情,目光看向对面的穆欣时,眸光微微有些迟疑,总归是明媒正娶,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夫人。
“对……不住了。”
“我不能放了你。”
“我们陈家,输不起。”
陈木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因为穆欣是他的夫人,更是陈充的外甥女。
“夫君,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当初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穆欣早就被刚刚的一幕,吓得踉踉跄跄的坐倒在地上,似是想到了什么,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是……意外。”
“我不可能让和陈充有关系的孩子出生。”
陈木沉默片刻,看向女子道。
“那也是你的骨肉啊,你……你怎么能下的了手。”穆欣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向这个相依相守十年的男人。
“若是不能报仇。”
“他出生,就注定了一辈子活成像我一般。”
“若如此,还不如从未来过这个世上。”
陈木想到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眼眸内也闪过一抹痛楚,最后还是很快掩去。
“那你当初,又为何娶我,为何娶我啊。”
“我舅父当初只是夺了你们一些家产,我这些年小心服侍你,哪怕粗茶淡饭也从未抱怨过,就是想化解这段恩怨。”
“你为何,就不能放下执念。”
穆欣满脸泪水,扬起泛白的俏脸,两手放在胸口上,心好痛。
“执念?”
“呵呵。”
……
“十年前,山匪入城洗劫了我陈家。”
“我陈家族人纷纷被屠。”
“这是陈充干的。”
“我娘,我的幼妹,若是我那妹妹没有死,现在也应该嫁人了吧。”
“还有我那些叔伯以及堂兄弟们。”
“我陈家整整一百八十多口人,死到最后只剩下了我和我父亲两人。”
“至于我为何娶你。”
“呵呵,那是因为我不敢不娶你,陈充为了名正言顺的掌控我陈家最后的一些产业,又不敢真的把我陈家这一脉灭族,引起各方的忌惮。”
“就逼我娶你,我敢不遵吗?”
“之后!”
“他不费吹灰之力,窃据我陈家主家之位。”
“他一边装作伪善,把我安置在衙门里,一边又不放心我,派人在衙门和家里层层监视我。”
“更是限制我父亲,离开这个院子,就是怕我父亲说出他当年是如何跪在我陈家门前的,他是如何利用花言巧语骗取我陈家资助的,他又是如何翻脸无情,对付我陈家的。”
“这些年父亲他不是不想死,而是怕陈充伤害我,十年来不敢死,也不敢和外人见面。”
“我们父子,忍辱偷生。”
“才侥幸活下来。”
“你现在明白,为何父亲不让你去后院。”
“那是因为,看到你,他就像看到陈充那个狗贼一般。”
陈木紧握着拳头,面部扭曲,眸光内透着浓烈的恨意,是对陈充的恨意,这是他第一次把心里的痛,全部说出来。
“我……我不相信。”
“舅父,不是那样的人。”
“夫君,……你肯定搞错了。”
穆欣满脸泪水,喃喃自语,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却又怕如果这是事实,他该如何面对,面前的夫君。
“你……一路走好。”
“若是这次我失败了,我会下去陪你,好好的待你。”
陈木咬了咬牙,对于这个女人,他恨不起来,知道她是无辜的,毕竟十年了,自己对她并非完全无情。
但血海深仇之下。
他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就在这个时候。
“木儿,你去做你的事吧。”
“为父,会看着她的。”
这个时候陈大年从后院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了出来。
“……好。”陈木手里紧紧握着刀柄,最终还是松了下来。
就在此刻。
突然穆欣骤然起身,抱住了他,那未曾落下的刀尖,直接捅进了肚子里,她满脸泪水,直直的望着陈木。
“夫君,我不想让你,不放心。”
“嫁到你家,我就是你家的人。”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穆欣嘴里不断的吐出血,声音越发的微弱。
“痴儿,痴儿啊。”陈大年喃喃道。
陈木仰起头,张着嘴想要大喊,但还是生生的忍着了,嘶哑的嗓音只是停留在喉咙里,他的脸上露出两道泪水。
轻轻的放下了穆欣。
砰砰砰
陈木对着陈大年,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他有些踉跄的大步走进了后院,再回来时手里就拎着一个大包裹,里面除了那份画卷之外,还有一卷卷册子。
这里面记载的皆是陈充以及同伙,在广平县城内的一切罪证。
这是他隐忍了十年,搜集到的。
放在后院,是因为他的父亲,十年来从未离开过后院,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今日,是陈大年第一次走进了前院。
“父亲,我走了。”
“你保重!”
陈木看向那个佝偻的身影,目光最后又落在地上的穆欣,他拎着刀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的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方向是守备军大营。
今晚,陈充肯定有大动作,对他的监视会是最弱的时候。
唯有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带着这些证据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