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流火
适应了淬炼两次的五脏蜕变后，陈牧便即出了院子。
此时已是深夜，淅淅沥沥的雨水不知何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朦胧胧的大雾，弥漫整个天地之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深夜加上大雾，纵然是武者也没有多少可见度，不过在县府里依然有许多朦胧的灯火光影，并且时不时就有人马走动的声音，显然潮灾之时，纵然是到了深夜，县府这边也依然是忙忙碌碌。
陈牧到没有太过在意，分辨了一下方向，就往冶炼台那边走去。
既然没有人来向他汇报事况，那就说明目前一切都在有序之中，并未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也就不需要他过多的插手和处理。
很快他来到了冶炼台，这里一样是雾气弥漫，不过却灯火通明。
在位于中央的巨大炉台前，年过七旬的齐格正站在那里，眼中有些许血丝，盯着炉火，整个人明显有些疲惫，气息也有些萎靡。
察觉到有人过来，齐格立刻看去，看到走近的陈牧身影后，连忙行礼道：
“大人。”
“如何了？”
陈牧看了一眼炉火问道。
而无法提前预知的情况下，往往都是地脉突然喷发，相隔很远，等到赶过去的时候，往往已经错失了沿着地脉缺漏遁入地下探查的机会。
孟丹云对于巽风、坎水两种意境突破第二步十分迫切，就是因为她的时间没有太多了，早些将这两种意境迈入第二步，那她或许还有机会再练一种意境，要是晚上一些，基本就只有先迈入六腑境，再考虑其他了。
这对那些连六腑境都很难踏入的一般人来说，自然是没有必要去多考虑。
陈牧仔细端详一眼手中的刀，又随意挥了两下，从刀锋上迸发出两道火刃：“很好，今后就叫流火刀罢。”
他很快收敛视线，并不去多管，继续逆流而上。
他手里现在还有一枚土元珠，不过暂时要用来辅佐感悟艮山意境，不能消耗掉，并且目前他的身体经络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但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齐格从炉中抽出那柄通体赤红的刀，将之放到锻台之上，目光仔细端详一下，立刻就挥起锻锤，数十次挥击锻打之后，他凝神看着刀锋，并将刀最后一次淬火。
白天遇到天剑门的弟子，是从上游顺流而下的，估摸着这些宗门人物的行动，就是先沿岸一路巡查直到最上游，然后再从流域中央顺流而下，如此反复探查河中及两岸，寻找可能发生地脉喷发的区域。
景瑜县是薛家的地盘，薛家对于潮灾时地脉动荡中可能获取的各种灵物，自然也是有许多想法的，薛麟也在这一片范围内探索。
但对于基本都能迈入六腑境的各宗真传来说，那就相当在意了，只不过拖也不能拖得太久，往往最迟就是三十二三岁左右迈入六腑境，再往后又会影响未来冲击洗髓。
陈牧沿着水岸往洪涝的来处望去。
“先去最上游……”
陈牧语气平和的说道，接着看了一眼炉火，道：“照你所说，若是能提升一些炉火，驱散一些水雾，就能一次锻成了？”
他年轻时曾是外郡一位有名的匠师，锻造的宝器不止一件，也曾不止一次接触过五脏境以上的存在，虽然因为一些事，最后来到了景瑜县落脚，但眼力还是在的。
陈牧将流火刀收入刀鞘之中，不过他的刀鞘并未经过特制，依然有一丝丝的热量散溢，不过影响并不大，视觉中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对于五脏境的根基其实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练出完整的乾坤意境然后将其初步的提升到第二步，也就基本满意，可以开启六腑境的修行。
薛麟遁出很远后，才往后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摇摇头，不去多想。
他的脚力很快。
“最多五丈之内么？”
远处。
“若是能再得到一些土元珠这样的灵物，那我五脏境的修行会比常人快上许多……”
他的离火意境并不擅长感知，在这种天时之下又受到压制，自然是见谁都要避让三分，只能尽量看看能否捡点漏，再不济，杀一些妖物也是收获。
“幸不辱命！”
“嗯？”
如今各大宗门弟子都在探查河域，清平河流域可谓是鱼龙混杂，哪怕他已经迈入锻骨大成，又掌握离火意境，也依然处处行事谨慎，丝毫不敢莽撞。
五脏境是一个根基十分重要的境界，承上启下，许多大宗门真传，甚至在五脏淬炼到顶后，也不会立刻开启六腑境的修行，而是会在五脏境停留，去参悟更深的意境。
这把刀虽然不是他锻制的宝器中最完美的一件，但基本上是将那块玄火矿的效用完全发挥了出来，在具备‘相性’的宝器中，也属于品质拔尖的那一撮了。
又走了一段。
“刚刚那人是谁？”
“好。”
齐格只粗略一看，便欣然将刀递向陈牧：
陈牧一边逆流而上，一边注意着河中的动静，不过此时尚未日出，又迷雾重重，视觉受到影响很大，感知方面，他的巽风意境也并不能感知到水下的动静。
沿着河岸一路前行，似乎是因为深夜的缘故，水中的妖物比起白天时候反而安定了一些，陈牧一路走了约数十里路程，也没有遇到水中的妖物袭击。
也许是斩妖司的什么人？
艮山意境倒是在地脉方面有些许联系，但他的艮山意境仅止第一步，并且在如今这种环境下，艮山其实也并不多么契合天时地利，相比起来是兑泽要更近一些。
虽是深夜，迷雾重重。
但对陈牧这等五脏境来说，只单纯的混乱视线，并不能影响他们辨别方向，百余里路程在陈牧的脚力之下，很快即过，不片刻就再次抵达水岸。
当然。
流火刀并未开锋，或者说具备‘相性’的宝器，这个品质都无需开锋，重要的已不再是那一点锋锐，而是意境威能在刀身的延伸是否有阻滞，毕竟对于五脏境而言，元罡真劲激发，纵是枯木竹枝，一样能削铁如泥。
不过陈牧如此年轻，这般天骄人物，练出新的意境也并不意外。
陈牧忽的略微停住脚步，往不远处的白雾中凝视一眼。
齐格便会意的悄然退下，只留下陈牧一人站在屋里。
陈牧心中自语。
陈牧微微点头后，便即来到炉火旁，一挥衣袖。
片刻后。
薛麟此时目光凝重。
陈牧微微摇头，倒也并不在意，毕竟此时迷雾重重，纵然是斩妖司或监察司的人，在不确定他身份的情况下，选择谨慎避开也很正常。
像之前。
只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从雾中一掠而过，但只凭气息无法准确分辨是谁，不过感知中似乎并不很强，只是一个锻骨境的存在，而且隐约有些熟悉感。
陈牧伸手将刀接过，只一拿在手中，便感觉到刀身中传来一股热量，这股热量与他的离火意境十分契合，借由此刀来发挥离火之威，会更盛三分！
“齐老先生辛苦了。”
陈牧心中低喃一声。
即使不动用风雷意境的加持，一步落下也能跨越数丈，几步就到了百米之外。
这是……离火意境？
齐格心中微震，站在一旁垂头看着炉火。
或者就是掌握更高层次的坤地意境，才能更准确的感知出一定范围内的地脉流动。
陈牧微微点头，继而一挥衣袖，离火意境在狭小的冶炼屋中荡开，将天地间弥漫的浓郁水汽都驱散了许多，让屋子变得一片干燥。
实际上像他之前那样，恰好一头撞在地脉喷发的恰当时机和恰当地点，是属于运气很好的情况，一般来说地脉喷发的预兆基本不容易准确判断，除非是深入水底，沿着泥泞一步步行走感知，但那也一样需要艮山、兑泽之类与地脉相近的意境才行。
齐格有些为难的道：“白日下雨时还无妨，没想到夜里起了大雾，水汽太过浓郁，影响了炉火和锻打，本该已锻好了的，但如今始终差最后一点固形，强行淬火的话品质会差上一点，只有等到下了雾，或者多锻打几次才能行，耽搁了时辰，还望大人恕罪。”
五脏又经历两次淬炼。
毕竟地脉的流动很快，不消片刻就会彻底弥合，那时候被困在地下深处，被地脉之力环绕，别说五脏境，就算是六腑境的存在，都一样有被困死的危险。
在五脏境就领悟出一些高层次的意境，和迈入六腑境之后才领悟，那是完全不同的，六腑境虽然元罡本质也还能随着意境的深入而变化，但远不如五脏境时那么轻松，因此同样的意境第二步，在五脏境和六腑境悟出，对于未来元罡的质量都会有细微的影响。
齐格走上前，道：“大人，时候差不多了。”
这样的宝器若是落在不通武艺的寻常人手里，那几乎无用，还不如一件锋利的凡刀。
心中一念起，陈牧便也神色平静的迈步，沿着河岸一路往上游而去。
滋！
经由冰水淬火的刀恢复了形体，仍然是陈牧之前所用的流银刀的外形，但整个刀身之上却泛着点点的殷红光泽，同时隐隐有一份热量散溢。
他的巽风意境，差不多能感知十几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当然。
至于陈牧。
“天象莫测，非你之过。”
走出冶炼屋，陈牧看了一眼朦胧的大雾，以及漆黑的夜空，短暂沉吟之后，唤来一个监察司的官吏，吩咐几句后，便在大雾之中悄然离开了县府。
霎时间炉中的炭火陡然旺盛起来，炽烈的火炎和热量，令附近的水雾似都被驱散了些，站在一旁的齐格都略微能感受到那提升一格的炙热。
陈牧挥了挥手。
齐格很快收敛心中思绪，继续盯着炉火，精神也变得振奋了些，他有些担心自己年纪大了体力支撑不住，但若是能有离火相助，那他必能一次收尾，并且品质还有望更好。
白雾中的人影穿着一身官服，看衣着却是斩妖司的一位副都司，样貌也是十分年轻，倘若刚才和陈牧碰面，陈牧一眼就能认出其身份——薛麟。
毕竟不说那些五脏境的真传、执事，就单单是那些各宗内门弟子中靠前的存在，都是他所难以取胜的，必须要退避三舍，在这河域探索自然是不敢招惹任何人。
灾情也暂无变化。
他手头急需要做的事已经没了，那接下来的时间，倒可以沿着清平河流域细致探查一番了，一方面处理一些水中妖物，阻止灾害蔓延，另一方面也能探探有无其他地脉动荡。
刀已锻成。
齐格一躬到底：“替大人做事，可是小老儿的荣幸。”
依稀记得他那弟子方易说，陈牧这位新任的监察司都司，掌握的是风雷意境来着。
陈牧是第一时间沿着缺口遁入地下，也是以最快的速度捡取三物，但回返的时候地脉的缺漏就已经变得拥挤，再多呆盏茶功夫，就会完全弥合。
当然地脉缺口的弥合速度，也要看地脉喷发的程度和造成的缺口大小，缺口越小自然弥合越快，缺口越大，那么当然也就弥合缓慢许多，往往缺口内部的地下区域也会很大。
陈牧看看刀身，喜怒不形于色，平静的回应一句。
齐格点点头，道：“是，小老儿还是有这份把握的。”
相比起什么血煞、欢欲之类完全不通的意境，实际上他能有这份感知力，就已经占据了一部分先机，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即将发生地脉喷发的时候，能提前有所察觉。
水流的流速相比起白天，并未缓慢多少，依然十分汹涌，河中还是泥沙滚滚。
但他的艮山意境，却只能感知到方圆四五丈范围内的地脉流动，相比起那几乎一望无垠，淹没不知多大一片洼地的洪涝来说，范围十分狭隘。
说来。
负责清平河流域一切调遣的那位监察司都司，好像是陈牧来着，这会儿说不定也和他一样，在小心翼翼的探查这一带流域，如今他实力又有增进，却不知道陈牧如何了。
薛麟眼眸中泛起少许微光，他对于各大宗门真传，那些迈入五脏境的存在，自然是没有一争高下的心思，但同样出身于瑜郡的陈牧，目前还是他眼中的目标，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就算迈入锻骨大成，多半也还是不及陈牧，至少也要再进一步才有些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