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跟着奇台恒的小太监叫则多。
则多想着,这年头求人办事哪能光动嘴皮子?于是奇台恒送了不少礼物。
奇台恒收了之后,还了则多一个白玉蜘蛛,这比则多送的还贵重。这一下,则多反而不踏实了,他搞不懂奇台恒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不久,膳房人员调整,传膳太监这位子另有其人。失落之余,则多猜想,一定是自己打点得不够,不然,凭奇台恒大总管的权力,给自己弄一个传膳太监还不跟玩似的?
有好处,不想着徒弟,算个什么师傅?从此以后,则多心里头对奇台恒很有看法。
前几年的时候,大乾的老皇帝去世了。紧接着,奇台恒上书请求离宫,以“年老无法伺候新皇”为原由。这就是奇台恒为什么来到了北安府。
奇台恒说道:“我临走时去找则多,想让则多和杂家一起离宫。他八成还想着当年的事情,不肯原谅杂家,所以没有搭理。则多后来也如愿以偿,当上了传膳太监。但没过多久,就惹了新皇,被杖毙了。”
“毕竟是师徒一场,他临死之前,杂家还看望过他。杂家伺候皇帝几十年了,这么多年里,皇帝杀了多少太监,数都数不过来。杂家为什么能全身而退?是因为时时记着一句话,好处莫占尽!”
“这些年来,巴结杂家的那些大臣,给杂家送的金银财宝能堆成一座山,可杂家每次都只拿一两成,退八九成,为什么?好处莫占尽!其实,杂家若想让则多当个传膳太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是老虎猛兽?离虎越近,好处捞得越多,危险也就越大。杂家当时之所以送给则多一个玉蜘蛛,就想告诉则多,人要‘知足’啊!”
话落,奇台恒从身后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纯白的上好玉器,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白玉蜘蛛。
奇台恒说道:“宫闱之事不过是小,国教之事最好还是不知道为妙。大人名为武官,实则是北安府之主,理应知足,莫管闲事。”
顾尊笑了:“不愧是宫里面出来的,这么一句话都要弯弯绕这么多。说到最后,就算我不愿意,也不好意思翻脸了。看来这话术,也是一门学问。”
奇台恒说道:“大人本不必如此的。这一次死的人再多,也只是诸俗人以下。大人虽然是诸俗人,但只要在衙门里坐着,多半不会有事。所以有些事还是别管了。”
顾尊说道:“嗯,你果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反问一句,诸俗人不是人吗?乃蛮人不是人吗?就算是奴人,不是人吗?只有大乾人和灵感人,才算是人吗?”
奇台恒闭上眼睛:“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莫要再说了。”
“果然啊,在这乱世中奢求明主,倒不如自己挥刀砍出一个天下。”顾尊冷声问道:“我说了,奇台恒大公公如之奈何?”
奇台恒心头一震,未曾想到眼前这人竟然狂妄至此。
可是原本的怒气,在与顾尊对视一眼之后,荡然无存。奇台恒冷汗直冒,终于服软了。
“真是枭雄啊。罢了,你不怕死,告诉你又何妨?无非是鬼母佛邪召唤诡佛子降世,诡佛子无畏无惧,肆意横行。”
顾尊心头一震,鬼母佛邪?诡佛子?
可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奇台恒却直接倒地不起。
顾尊上前一探,还没死,应该是这话一说出口,就引动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直接吓昏了。
不过今天得到的消息已经很不错了,要是真把这老太监弄死,倒是挺不好意思的。
顾尊给奇台恒喂了一颗续命的药,随后离开了。
回到府衙,正思考关于鬼母佛邪与诡佛子的事情,结果衙门的事情又递交上来了。
都是一些采购的事情,一般都是直接批阅了。但顾尊瞄了一眼,却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前段时间,北安府衙门采购了一批布匹,用于官服和士兵们的服装,派了两个内库官员去购买。
今日两个人回来了。徐内库购得绸缎一千匹,报价为一千两银子。赵内库也购得一千匹绸缎,报价为七百两银子。
这两个人虽然是在一个地方采购的,但却不是一家店铺。可赵内库的报价与徐内库相比,差了将近三分之一。
徐内库说他的采购虽然贵,但是品质好。赵内库说他的采购便宜,但是品质也好。
顾尊都气笑了,因为灭门案的事情,北安府的文官全都躲在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武官当值。所以这些人以为自己是五大三粗的莽夫吗?开始搞这些动作。
随后顾尊亲自去库房查看,他将两种绸缎放在一起仔细比较、分辨,一模一样,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出优劣。
所以到底是有人在吃回扣,还是有人在偷工减料呢?这件事不处理是不行的,但如处理不当,将有失顾尊在北安府的威信。
要是可以用心花就好了,不用这么猜来猜去的。不过这不就是顾尊化凡的目的吗?
掌控心花的前提,就是自己本身也有看透人心的本事。否则早晚会变成心花的傀儡。
顾尊思绪片刻,有了主意。
就在第二天,顾尊就在府衙里召集了当班的官员衙役,并且在院子中竖起了两道大旗。
“诸位,两位内库官采购了两批绸缎,都非常好,我很满意。所以我命人用两个人采购的绸缎,连夜做了这两杆大旗。”
顾尊顿了顿,说道:“今日本官兴致很高,便演武一番,望诸位赐教。”
话落,顾尊站定身形,中规中矩的开始打一套西凉长拳。每一拳打出去,拳风阵阵。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张天化大人是想做什么。但是随着演武进行,看着那快到只剩下残影的拳头,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这人竟然这么强?
甚至已经不仅仅是强了,那拳头打出的拳劲凝聚成了一阵阵的风,竟然把那两杆大旗都吹动了。而且随着拳风越来越强,竟然有了狂风呼啸的架势,夹着漫天飞沙,席卷而来。
大旗随风狂舞,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众人见风刮得厉害,想躲开避风,顾尊说道:“谁敢离开,这拳头就打在谁的身上。”
众人都不敢动弹了,只看着眼前的场景。
随着顾尊出拳成风,片刻后只听传来“嘶啦”几声撕裂声,其中一个大旗被拳风从中间对开撕裂,接着被狂风撕裂成了条状,在风中乱舞。
而一旁大旗则迎风飞舞,“哗哗”作响,直到顾尊收拳头,大风停止,仍是完好无损。
打完这么一套恐怖的拳风,顾尊竟然一点汗都没有,只是淡淡说道:“诸位已经看明白了吧?这两批绸缎,一批是好货,一批是次货!”
先礼后兵,先武后文,交汇之下便是文武双全。
徐内库原本还指望看笑话,此时却已是冷汗直冒,两腿打颤,身体如同筛糠,最终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绝望的喊道:“大人饶命,小的因一时贪心,收受了绸缎行老板的三百两银票,才违心地用一千两银子购买了他的这批次货......”
顾尊说道:“法纲不正,不足以治天下。贪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本官要为北安府立规矩。来人,将徐内库拉出去,砍了!”
徐内库被拉出去砍头,而赵内库则是带头“扑通”一声跪下,众人也是跟着“哗啦”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大人英明!”
喊声如雷,振聋发聩。所有人都知道,从此以后北安府到底是谁说的算了。
而顾尊,早已经迈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