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眠平静地松开挟持凤舜的匕首，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凤舜看着地上漆黑的白骨，眼眶一红，踉跄着跪下去，颤抖地捧着地上的骷髅头拥入怀中。
“妙心，真的是你吗？”
一瞬间，凤舜似乎老了很多。
看着凤舜深情的模样，王雨柔连连后退，眸子深处一闪而过的快意被墨九渊尽收眼底。
这潭水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王家势大，连景明帝都要忌惮几分。
“妙心，是我负了你。”凤舜悲痛得快要窒息。
凤眠走到沈妙心尸骨边跪下，讽刺地看着凤舜，“相爷可真会演戏，你这演技比春凤楼的魁首更胜一筹，若非知道你踩着母亲的尸骨一步一步将凤家发展到如今规模，还真以为你爱极了母亲。”
“眠儿……”凤舜满眼悲伤，此刻看向凤眠的眼神满是歉意，“是我不好，不求你原谅我，我……”
看着凤舜虚伪的嘴脸，凤眠冷声打断，“相爷放心，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母亲虽是金陵孤女但家业颇丰，凤家喝着母亲的血，暗中诋毁母亲的声誉，相爷若真爱极母亲，不如将母亲的嫁妆单子给我。”
凤舜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眠，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些消失的记忆一点一点出现。
记忆中，知夏突然来到她身边，从那天起每隔几天就会有人陌生人接近她。
慢慢的她知道了沈家。
这些人在暗中教导她读书识字，打理产业。
从沈妙心失踪以后，调动沈家产业的信物也一并丢失了。
她性格懦弱，效忠沈家的人不止一次想要她离开，可她偏偏想顺着沈妙心安排的路走下去。
大婚前夕，凤清月将三枚灭魂针从头顶刺入她脑海中，她直接痛得昏死过去，再次醒来时，凤舜亲自送上了一碗毒药和合欢蛊。
灭魂针、毒药以及合欢蛊，即便是在昏迷中，她也在忍受灵魂撕裂之痛。
这或许就是失去这部分记忆最重要的原因。
接受记忆的同时，凤眠亲身体会了一遍什么叫做蚀骨之痛。
“眠儿，从前是父亲亏待你了，当年你母亲突然失踪，留下信件说要和一个朋友离开，我这才……”
耳边凤舜聒噪的声音不断，凤眠嘲讽地看过去，“相爷还是别演了，你这张老脸还真不如春凤楼的戏子顺眼，我只要嫁妆单子，相爷给还是不给。”
一国之相，在凤眠眼中比街边的无赖还要令人厌恶。
“妙心没有嫁妆单子。”
看着凤舜小心翼翼搂着沈妙心的头骨，凤眠心头泛起一抹恶意，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些许癫狂，“相爷，你不怕死吗？”
阴沉沉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凤舜微微失神，“什么？”
“母亲身中剧毒而死，枯骨染毒，会要人命的。”
凤舜恐惧的一把将手中的骷髅头丢出去，看着掌心冒出的黑线一点点变长直到手腕。
“你故意的。”凤舜恐惧地看着凤眠。
“是啊，相爷为母亲伤心欲绝，我以为你会愿意给母亲陪葬，哪想得到你是在演戏。”杀人诛心，她就是故意的。
沈妙心死了十八年，尸体被泡在井中，上面的毒早就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了。
井水中的淤泥，一点点侵蚀尸骨，这才让枯骨变黑。
至于上面的毒，不过是侍卫将尸骨捞起来时撒上去的。
看着凤眠癫狂的模样，凤舜害怕了。
她疯了。
她真的想要毁了凤家。
“你故意的。”
“是啊，人死如灯灭，可我还活着，这些年相府对我的折磨，若不讨回来如何对得起相爷、夫人、凤清月和凤清尧这些年对我的照顾。”这四人明面上没有欺辱过凤眠半分。
他们只是纵容仆人，让她在府中受尽欺凌。
“我早该杀了你，和你那死去的母亲一样，都是疯子。”凤舜身居高位多年。
他今天的隐忍不过是想取信凤眠。
此刻他彻底明白了。
凤眠恨他，也恨凤家，早已不可挽回。
“可惜相爷明白得太晚了，我觉得母亲不够疯，不然怎么会被人杀后抛尸井中十八年，我若不疯，还能活吗？”凤眠一步一步逼近凤舜。
一旁默默注视着的墨九渊，看着凤眠眼中被恨意侵袭的疯狂。
心中杀意顿生。
一瞬间，他将藏着心底的杀意全部释放了出来。
突然，凤清尧不顾一切奔向侧院。
凤清尧跪在景明帝跟前，连连磕头。
“求陛下出面。”
刚刚墨九渊身上那可吞噬一切的杀意，若凤眠想要，他丝毫不怀疑墨九渊会直接屠了整个左相府。
“起来吧，朕随你去看看。”
景明帝来到荒废的院落，看到一身孝服的凤眠手握匕首，一步一步逼近凤舜。
凤舜一边戒备一边后退。
“凤眠，住手。”景明帝大声地呵斥道。
凤眠闻声，含恨的双眸呆滞的看过去。
景明帝的到来她不意外。
不，应该她一直在等着景明帝出现。
“我只想要母亲的嫁妆单子，有何不可。”凤眠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看着凤眠的模样，景明帝脑海中突然闪过最后一次见到沈妙心的画面。
那时他初登帝位，天临国战事不断，国库空虚，沈妙心以一千万两白银为代价，换取了一门婚事。
她挑选的对象却连他都大呼意外。
一个美人生下的儿子，虽是皇子，地位却不高。
他还记得沈妙心当时说的话，‘陛下，民妇只是一个母亲，所求不多，唯孩儿一生平安顺遂。’
是啊，沈妙心求的只是凤眠安康。
可却也正因为这门亲事，他才会重视这个不起眼的儿子。
“陛下也认为是我错了吗？”凤眠咄咄相逼，毫不退让。
景明帝冷着脸警告道，“斯人已逝，凤眠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笑话，让我看着这些吃着人血馒头的人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我母亲却在井中做了十八年的孤魂野鬼，身为人子，谁也不能阻止我报杀母之仇，还是陛下也觉得我母亲该死啊。”凤眠双眸通红，冷冷地盯着景明帝。
所有人都想不到，凤眠会直接对上景明帝。
看着凤眠染血的眸子，景明帝心头一惊。
“凤眠……”就在这时，卓远匆匆赶来打断了景明帝的话。
卓远小声对景明帝说了几句，景明帝目光移向墨九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