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尝试让那些人排队慢慢来，但他们都怕晚了就得不到岗位，一个个死命往前面挤，现场一片混乱。
宋晓月都有些无语了。
她拿过旁边周老板准备的喇叭，朝着众人喊道：“所有人排好队，工作岗位不是先到先得的，急也没用，你们这样挤着，一会儿谁没记上我们可不负责！”
她说着按住赵新民正在写的名单，看向还想伸手过来抢的人，后面的人犹豫着，没那么闹了，却也不想排队。
她又道：“你们这样挤着只会让大家都登记不上，能不能来上班是要看审核和培训结果的，先记上的不一定能得，从这边排队，排队的先登记！”
她伸出手指着相对宽敞的地方，立刻就有人跳了过来，其他人也纷纷靠近，局面眼看又要乱起来。
宋晓月厉声道：“都别挤！不要插队，周围人看好，插队的就不用排了，直接请回家！”
听说插队就没名额，那些躁动的人这才平静下来，陆陆续续排好了队，有人还想插队，被其他人一番推搡，只能排到最后面去了。
赵新民做的登记表还算可以，就是有些登记没必要，也有欠缺的。
她刷刷添了两个点，又把家庭成分那一行划掉，这才开始登记。
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址，文化水平这些是重点记录的，来的人很少有带身份证的，登记起来还挺麻烦。
尤其有人说话口音太重，又不识字，赵新民有时候连名字都写不出来。
这不仅是文化水平低的原因，还和他不懂变通有关系。
宋晓月看了一会儿，十分无奈，把人叫起来自己坐下。
“额叫侬小妹，今年二十六，读过初一，海桥村的。”
“福大海，男地，今年三十二，读到三年级，大寨村的。”
“陈二狗，男，今年四十，没读过书，不过我以前在玻璃厂干过。”
宋晓月在旁边记了几个字，问道：“家庭住址。”
那人操着比本地方言还难听懂的口音说了好一会儿，宋晓月可算听明白了，这才记下。
来的四十多人，她写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登记完毕，那些人登记后都没走，在工厂周围坐着等回复。
宋晓月站了起来，轻轻晃了晃脖子，太久没写字，还有些不习惯了。
周老板接过登记表，嘴角掩不住笑意。
周建国更是颇为敬佩地给他们端茶倒水。
“都登记了，就让他们回去了？”
宋晓月拿过登记表：“还没完呢，得先把预防针打了。”
周老板一头雾水：“打啥预防针？”
宋晓月突然感受到了代沟。
普通人和她有代沟的地方多了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种地方感受到代沟。
她提起喇叭，试了下音，喊道：“大家都听一下，咱们工厂招工，要求年龄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身体无残疾，有工作经历的优先。”
一听到这段话，立刻有人不答应了。
“你们不是说要培训吗？咋又有工作经验的优先了？”
“也没说有残疾的不能来啊，腿上有毛病不碍着做事不就行了，其他人能干的我也能干，这不公平！”
“大家来都来了，你们就都收了……”
宋晓月听得汗颜。
她只好强调道：“咱们厂是要做车的，如果不把控好，以后做出来的车可能被大家的亲戚朋友买回去，出了事算谁的？”
“至于不招收残疾人，那更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负责，大家想想，如果因为你们的不方便，生产过程中出现问题，到时候可能有更多人受伤，害人害己……”
因为周老板啥也不写就贴了“招工”两个字出去，弄出来的麻烦让宋晓月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把那些人送走了。
她十分无语地看着周老板，对方则是有些心虚。
“我想着说招人肯定有人来，就没想那么多。”
他当老板也没几年，而且就是个光杆儿司令，干的其他活儿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自然一点都没考虑进去。
“招人肯定会有人来，不过你想你要是不说清楚，来的人你都能收下吗？那些人都能用吗？不能的怎么打发走？不是我打击你，还想开大厂，你这开个代卖店都艰难。”
周老板的确有被打击到。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代卖店，是个啥？”
“不是啥，先和我说说你们招聘的告示都贴哪儿了？”
“就镇上，供销社那条街。”
那条街上的人是最多的，信息的传播范围也是最广的。
宋晓月扶额：“我一会儿重新拟一份招聘启事，你们拿去把之前的盖住，至于今天这些，等明天他们来了，把信息尽量掌握了再做打算。”
“都听你的。”
三个大男人对付一群应聘者都手脚无措，做其他的更是一头雾水，估计之前还为自己的“努力”沾沾自喜，今天人一来，全打回原形了。
宋晓月口述了招聘启事，周建国动笔写了下来，等完成传阅的时候，被宋晓月狠狠嫌弃了一把。
“你这字写的，放把米在纸上，抓只母鸡来啄都比你写的好看。”
周建国：“……”
尽管受尽侮辱，看过宋晓月那一手漂亮又别具风格的行书的他，一点都没有反击的意思。
因为只能自取其辱。
“阿秋你来试一下，大家一起吧，多写几份。”
这个小镇肯定是没有打印机这种东西的，要打印东西估计只能去邮局，但那价格，一般人承受不起。
他们用不上太多，从开销来算，也是写出来比较划算。
陈元秋跟着宋晓月学了差不多一个月，虽然认识的字还不多，但照着写没问题，字是宋晓月手把手教的，也不比周建国写的差。
周建国知道他没进过学堂，文盲一个，本想着看他出丑嘲笑一番，没想到陈元秋字儿写的比他还好看。
虽然没有锋芒，但一笔一划整整齐齐，看上去顺眼多了。
周老板也看出来了，对自己儿子是彻底无语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坐旁边抽烟去了。
他们三个，也就赵新民的字写的不错，速度也勉强。
他们三人手工复制招聘启事，宋晓月则和周老板说起关于招工的各注意事项，试用期，实习期相关的一些知识。
浅薄的他能听懂些，一涉及专有名词或经济学会计学财务这一类的东西，周老板就是一头雾水，满脸迷茫。
倒是周建国，不知什么时候转移了注意力，勉强听懂了一些，还会问上一些问题。
宋晓月也不吝啬于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