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陈母在床上数钱，陈父坐一边休息。
“237，38，39，240……”
“你说老三家的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她真能修？还是惦记着自行车呢？”
陈父卷了一撮烟丝：“老四不是说修好了吗？再说自行车本来也是答应了的，给就给了，又不是咱们全出钱，买一个也方便。”
在陈父看来，即便宋晓月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那辆自行车，现在他也没什么意见。
当初不想给，一来是买不到，二来现在大部分人家要彩礼，都是给女方爹娘的，很少有人给女儿置办像样的嫁妆，能穿套新衣服出嫁就不错了。
但他们家送去的缝纫机，宋晓月带回来了不说，还带了好几箱子东西，小到水杯水瓶，大到床单被褥家具，估摸着彩礼钱也在她手里，不然不会同意出一半的钱买自行车。
这样的情况下，他有什么好犹豫的？
陈母一想，觉得还挺有道理。
“我看着老二家的好像有意见。”
陈父吸了口烟：“她对谁都有意见，你理她？”
陈母从刚数好的钱里抽出来十张大团结：“自行车多少钱？我给一百够了吗？”
“好像一百八，就给他们一百，估计弄票也要钱。”
自行车一般都是一百多，不过他们没有途径找到票，找人买票也要花钱，加起来两百块差不多了。
陈母点点头：“那就给一百。”
她说着翻身下了床往外走。
“你干啥去？”
“给他们送钱。”
说完已经开门出去了。
陈家的房子最开始只有他们住的这一进两间和堂屋，最先结婚的陈元春夫妻住在后来建的堂屋旁边的房子，这边的动静那边很容易就听到了。
陈父陈母都以为陈家对这件事意见最大的是陈二嫂，殊不知今晚更加抓心挠肺睡不着的，还有其他人。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了镇上。
这次借的是二队一户人家的自行车，就是昨天陈发金提过的菊婶子，她家是几年前搬来的外来户，有些家底，但家里人很少。
大概是想和村里人打好关系，菊婶子很好说话，二话不说就把车借给了他们，也没规定什么时候还。
宋晓月骑着车载着陈元秋往镇上走。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偶尔能遇上几个从家里出来往田里去的，看到陈元秋会打声招呼，再往外除了二队，即便遇上人也没什么交流了。
等彻底离开青山村，绵延十几公里的大山蜿蜒起伏，周围只能看到一片一片郁郁葱葱的青山，也是这村子名的由来。
清晨的秋风有些凉，宋晓月骑的速度不快，慢慢悠悠地带着人往镇上去。
这自行车比曹易北的小，坐两个人有些勉强，陈元秋便以为她骑的慢是太沉了。
“咱们的自行车买多大的？”
“最大的。”
陈元秋被她逗笑了：“最大的你能骑吗？昨天曹知青那个太高了，不好骑。”
“多大的我都能骑。”宋晓月蹬着踏板：“他那个就挺好的，前面放的东西多。”
这个时代自行车是村镇的主要交通工具，平时骑着去办点事买点儿东西什么的，很方便。
那自然不能只顾着骑着好不好骑，还要看别的。
“而且买回来了我教你，以后可能你骑的时间比较多，大点儿才好。”
陈元秋身高目测超过了185，在这个时代能长这么高，陈家的基因多少起了作用，陈家几个兄弟，除了才十岁的陈元宝，其他都长得高，陈元秋又是其中最高的，高个儿里面的高个儿，身高优势十分显著。
“那等我学会了，我载着你。”
“好。”
这次比昨天慢了许多，他们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工厂，那人果然一早等在厂里，就等着他们来呢。
见到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抱怨：“不是说早上来的吗？怎么这么晚？”
现在最多早上九点。
宋晓月一边放自行车一边朗声道：“我们天不亮就从家里出来了，路太远，没办法。”
男人笑笑：“青山村是挺远的。”
“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宋晓月走过来一边笑道：“我们要是不来你还不得找上门去？”
男人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暴露了某些事，有些尴尬，同时也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昨天说青山村，你的表现是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今天却主动提起，显然昨晚去查我们了。”
男人惊讶于她的反应。
宋晓月并没有因此生气，换成她，她肯定也会去查，甚至比男人查的更多，更仔细。
“票呢？”
男人拿出来一张自行车票，宋晓月看了看陈元秋，他立刻上前去拿。
男人缩回手：“先别急，咱们先说清楚，我给了自行车票和钱，你得负责帮我教会两个人。”
“三个。”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来：“没看出来你还……”
“他也要学。”
她指着旁边的人。
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陈元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是想让他来厂里上班？”
“也不一定，先学，学会了再说。”
如果是放后世，他肯定不会答应，出卖信息，被人挖走，需要顾忌的事太多了。
但现在，男人根本没多少担心：“可以，不过他跟着你学的时间，没有工资。”
一般学徒都是要补贴的，但陈元秋不能称为学徒，因为宋晓月没承诺他学会了在这里上班。
“好。”
男人一边将两人往里面领一边做自我介绍。
他姓周，是退役军人，退役后本来被安排在京城的自家工厂做小领导，后来因为那件事，他上面的人倒了，他提前察觉到，靠人脉从京城弄来一批机器，本来打算靠着这些东西和上面继续建立联系，维持原来的状态。
但那件事发生后，大多数有学识的人都受到了迫害，原来的技术员也有不少跑去了外面，他从沪上请人来教他们组装，对方叫价两万，往返开支都要承担。
如果从国外请，这个数字要翻十倍不止。
“我这些东西弄来这才几万块，两万是拿不出来，还不如当废铁卖了，要不是遇上你们，我都打算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