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地对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依依不舍的,只有那位刚刚重掌了朝廷大权的仁宗王楷。
没有张梦阳和李俊他们弟兄两个,也就不会有他仁宗今日在朝堂上的一言九鼎,总理万机。他们两个对他来说,既是兄弟又是恩人。
因此,仁宗对他们的辞别那是万分十万分地不舍,真心地一样他们兄弟能在高丽多住些日子,让他好好地对他们兄弟多做些请益与感谢。
只是李俊和张梦阳的去意都甚是坚决,都表示国中有要事缠身,非得立即赶回去处理不可,相信和国王殿下暂时分别,将来一定还会有再见的机会的。
仁宗知道相劝无益,只好满面含悲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传令新任的礼部尚书具安永布置欢送事宜,一定要办的热烈而隆重。
李俊、童氏弟兄等人比张梦阳先一天离开开京。
在临行的头一天晚上,李俊把张梦阳叫到了自己的房中,对他托付了一件及其重要的事。
“贤弟,明日一别,也不知你我兄弟今生还有无再见之日。一想到分别在即,愚兄这心中便总是沉甸甸地,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才好!”
张梦阳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也不由地唏嘘起来,鼻子一酸,视线居然还有了些许的模糊。
“大哥这是说得哪里话来?你今年也不过是三十来岁,正当春秋鼎盛之时。小弟我也还没满二十岁,上苍留给咱们的路还有好长好长,今后你我见面的机会还有的是,大哥的话。小弟我大大地不敢苟同。”
李俊叹了口气说:“贤弟有所不知,在梁山泊里跟着公明哥哥的时候,我的身上便染上了一种难以治愈的顽疾,每到发作起来的时候,胸腹间就疼痛的厉害,有时候甚至都能痛得昏厥过去。
“哥哥我为了此病,看了无数的名医郎中,吃了无数的仙方妙药,却总是难以把那病灶彻底地拔出。迁延到今日,已有十来年的时间了。”
张梦阳道:“哥哥可曾问清楚了,这病是一种什么病症,是如何染上的?”
李俊苦笑了笑道:“具体是个什么病症,我问过的名医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他们对我这病哪,每个人都有一番自己见解,这乱纷纷的见解既有相同的,又有不同的。
“开出来的药方也是五花八门,大异其趣。我也不知他们哪一个说的真,哪一个说的假,只好胡乱地每一个都尝试了一遍。
“结果呢,非但我这痼疾没有得到根治,反倒日复一日地严重了起来。尤其是到今年,每当疼痛起来的时候总是一阵阵地发昏,昏厥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
“在安山郡外海与李知常的水军遭遇的当儿,若不是愚兄的病情突然发作,或许那一仗也不会败得那么惨了。”
说法这里,李俊不由地潸然泪下,似乎对老天对自己命运的不公,充满了无限的遗憾和悲感。
张梦阳听他这么说,顿时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心中也涌起了些许伤感之意,拍了拍李俊的手背说道:
“大哥用不着为病情烦恼,在河北的长河镇上,有一个名叫王道重的神医,其医术精湛,远近闻名,不论是何等的疑难杂症,一经他的妙手施治,无不转愈回春。
“你也用不着急着回暹罗去,先跟着小弟我到河北去走一遭,让这个王神医给你号号脉,开几副药吃吃,没准就能把你这多年的顽疾一下给除了呢。”
李俊笑道:“贤弟的心意,做哥哥的心领了。你说的这位王道重我也曾有过耳闻,知道他的手段的确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你或许不知道,此人的师兄安道全,曾经与我一起在梁山泊上落草,我与他的交情也很是亲密,为了我这病情,没少请他给想法子。可是到头来呢,仍然是没什么大的效验。
“这么多年来虽说一再地服药,这病情仍然一直迁延不愈,反倒一年比一年加重起来。
“由于担心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哥哥我近年来是不断地在暹罗国内对各地的番邦土著征讨用兵,以图扩大疆土,巩固根基。
“对外也是不断地掠夺中土沿海州县的钱粮人口,为在暹罗立稳脚跟预备下足够的兵源和财源。”
“我只想着死了以后,大伙儿仍能保得住暹罗的这份基业,让跟着我一起在海外打拼的弟兄们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就算哥哥我病重难治,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公明哥哥生前之时,心里面念兹在兹一直都放不下的,便是给弟兄们寻一个好的归宿。
“公明哥哥只以为受了诏安之后,弟兄们都在朝廷里博个官诰出身,享受到封妻荫子的殊荣,便算是个好的归宿了。
“殊不知前往江南跟方腊打了几场大仗下来,弟兄们死伤过半,剩下的人即便是得到个朝廷的官身,又有什么荣耀可言呢?
“靠着弟兄们的鲜血染红的官袍,即便是穿在了身上,又怎么会心安理得呢?
“所以,我才在平定方腊之后的班师回朝的途中,带着童氏弟兄和在太湖结义的费保、倪云、高青、狄成等几人远走海外,前往暹罗开辟出一片全新的天地来。
“好兄弟,实话跟你说吧,对死,哥哥我是从来都不怕的。我担心的只是,在我死后暹罗的那一大摊子事业将会走向哪里,将会以何种方式收场!”
张梦阳道:“这还不简单么,你在自己的儿子当中挑选一个作为你的皇太子,万一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由皇太子承诏即位不就得了?
“暹罗国的皇位将会在你的子孙手中流传万代,哥哥你就是在暹罗国开天辟地的太祖高皇帝,世世受人景仰膜拜,这不是每一个开创事业的英雄人物都想要得到的么?”
李俊苦笑了一声道:“倘若我膝下留有子嗣的话,如今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只是哥哥我被病痛折磨了这许多年,在这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闺女么,倒是有那么两个,可是带把儿的却是一个也无。
“倘若我不幸先走一步的话,下面的那些弟兄们各逞本事,互不相下,如今的这大好局面么,立马就是一个崩盘破灭的下场。
“我近段时间来昼夜不眠,茶饭不思,心中所苦恼的便就是这件事。倘若这件事得不到个妥善的安排,哥哥我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必定是不能瞑目的了,”
张梦阳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哥哥的家事,小弟从来不曾听哥哥提起过,这一下可是问得唐突了,万望哥哥莫怪!”
李俊抬头看着张梦阳道:“好兄弟,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本领最好,而且最讲义气的人,不知你肯帮哥哥我一个忙么?”
张梦阳道:“哥哥有话不妨直说,咱们弟兄两个哪来的这许多客套!”
“好,你我本是一个头磕到地下的生死弟兄,论理说是无需这些没用的虚礼的,那哥哥我索性就直说了吧!我是想请你在我一命归天了之后,能替我接下了暹罗这个烂摊子。”
张梦阳听了他的这话,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结拜大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让我……让我替你接下这个烂摊子?哥哥的意思,可是让我接替你做暹罗国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