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薛尘冷冷一笑,没有言语。
在他看来,似乎这位龙虎帮副帮主,不太懂得道上的规矩。
在这京城,混迹这么多年,怕是白混了。
无论任何阶层,做任何事情都有着一个底线。
所谓底线,意指最低的限度,一条不可随意触碰的红线。泛指一个人的容忍极值。
做一个有底线的人,这个不用学,凡是活物天生就会,区别只是高低不同,你撸猫一下没问题,而撸虎一下可能会没命,这就是底线差异所造成的不同结果。
底线是别人作用于你的最低要求,原则是你施加于这个世界的最低要求。
而没有底线的人不应该称之为人,应该是动物,他们不会为别人考虑,且为了自己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事情干不出来又会找各种理由甩锅,好吃懒做,还有把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甚至可以明面上告诉别人“我不要脸”,这种人更没有道德可言,还总是欺软怕硬、惹是生非,给周围人添麻烦。
这样的人,会带坏一个圈子里的口碑,以至于整个圈子总有一天会被清算。
也就是因为这样,作为京城黑白两道的话事人老杨,才会选择让薛尘动手干掉宋天。
所以对于宋天想要摇人的说法,薛尘完全不放在心上。
而在宋天这边,作为一名道上混的,也算是一名江湖中人,自己的家就是自己的主场,在自己主场动手,对方实在是不明智的,除非对方武艺高于自己。
可以,薛尘明显属于后者。
宋天手臂抬起,从腰带中抽出软剑,一剑就向薛尘刺来,这一剑居然在雨中舞出数道剑影,仿佛有八道剑芒同时砸向薛尘。
薛尘冷哼一声,手里锈剑划了个圆圈,正是最佳的防御姿势。
砰砰……
就听见一连串金属的撞击声音,瞬间两人硬碰硬地对撼了七八下,两人都是身子一晃,宋天的软剑断成三截掉在地上,刚才握住剑柄的虎口也被震裂开来,流出鲜血。
宋天震惊地望着薛尘,想不到这人年纪比自己小,这武艺如此高超,居然能用一把锈剑将自己的剑给打断。
糟了,这下碰到硬茬子了。
薛尘没有继续进攻,将锈剑放于身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摆摆头,示意宋天继续进攻。
宋天手无寸铁,怎么敢!他侧头看了一眼薛尘身后打开的大门,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升起,逃!必须要!
他只需要抓住一瞬间空隙的机会,逃离这座府邸,只要来到街上,叫上街边龙虎帮其他帮众,绝对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这也是宋天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要知道在这周边,他宋天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人,所以宋天在赌,自己冲出去后这些人肯定会救自己。
薛尘似乎看出了宋天所想,淡淡道。
“你觉得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还不等宋天多回应,他耳朵听到一声轻响,锈斑长剑猛地没入了他的腹部,剑尖从他的腰后钻了出来,喷出一道热血。
宋天没有大叫,反而瞪大双眼地看着这位乞丐年轻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人真的是想杀他的!他怎么敢的!而且他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留给自己吗?
求生的本能从宋天脑子里钻了出来,要活!我一定要活!
老子才积累点财富,还没开始挥霍!还没开始享受!不能死在这里!
嗖的一声,宋天硬生生用双手把穿过他的身体的锈迹长剑拖了出来。
一股血水从他腹部又喷了出来,他动用全部力气往前一扑,像个小丑一样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而后又如同钻狗洞一般,从薛尘双腿下爬了过去。
活!我要活!
宋天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动用全身力气冲向了门外。
空门就在那里!
他的左脚跨了出去,霎时间,他心中升起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逃了!
我能活!
可惜。由于她受伤加上思绪不安,导致身形不稳,右脚还是被门框绊倒。
而后,重重摔在门外的污水坑中,他那身崭新的衣服被血渍和污水弄得好不狼狈。
“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何愁月影斜。不知你可否想过有被杀的这一天,假如我是你的送终人的话,那你也是你干的坏事儿太多了。”
宋天扑在地上,如狗一般,向前爬着,他想活下去。
此时的雨更大了。
薛尘跨过门槛,冷冷地看了爬行的宋天一眼。
举起锈剑在他背上随意甩上几道。
宋天的后背即刻变得凄惨起来,整个后背衣衫破开,血肉模糊,后背多出几道血痕,有些深一点的,隐隐可见白骨。
即便很疼,简直疼得要人命,他还是拼命地往前爬着。
他的脸上挂着满是对生的希望与死的恐惧。
他害怕这个乞丐会杀了自己,但是同时他感觉有可能能逃掉,因为他终于从来到了大街上。
他放声大喊。
“来人啊!救命啊!杀人啦!我是龙虎帮副帮主宋天!你们赶紧出来救我啊!”
宋天连续喊了好几遍,可是整条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出现。
整条街上,除了大雨落下的声音与他的哀嚎声,以及他身后慢慢步行的声音。
再也找不出其他声音来。
“看来,不会有人来救你了。”
听到身后恶魔一般的声音,宋天感到一丝绝望。
他大骂几声,不讲义气,全是浑蛋后。
他竟然从大雨中站了起来,他左顾右盼,往街道右侧走去。
此刻宋天浑身是血犹如一个血人,很难想象刚刚还意气风发的龙虎帮副帮主会变成这样,他现在走路也成了问题。
他的双腿颤颤巍巍慢慢移动着,走一下就摔一下,在雨水打湿的泥洼中艰难前行。
他的血不停地滴落在地上的雨水中,颜色被雨水冲淡,在他走过的地方,地上形成了一条红色细线,就像前往他人生终点的指向标。
薛尘始终在他身后不过三步的距离,宋天每走一步他便走一步,见他倒下了,甚至还会停一停,等他爬起来,再继续走。
薛尘手持长剑不发一言,面无表情看着前面的宋天。
朋友受辱,对于薛尘的理解来说,自然是千倍万倍的还去,即使这位朋友从来没有见过。
他并不在乎当街行凶,即使被别人看见也无所谓,因为有老杨兜底。
宋天知道后面跟着一个死神,一直都在,他本想努力加快自己逃命的步伐,奈何却无法做到。
平时只需一盏茶走出的街道,如今对于宋天来说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做到。
就算这样,他都没走到街道的尽头,整条街回荡着宋天如狗一般的低沉喘息声和雨声。
薛尘稍微走近了一点,似乎是不满宋天的行进速度不满,举起锈剑向下一挥。
嘶的一声,宋天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后背上又多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到左边屁股上方。
宋天还是不敢回头,嘴里吐出一口血沫,用尽全身力气重新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走。
终于看到了街边自己帮会帮众的住所,宋天立马脸上浮现出希望,里面有着自己的兄弟,他相信只要自己进了这个门,他们一定会救自己,自己也一定能活下来。
还不等他开心,长剑再次向宋天的身上刺来,瞬间他的手臂上也被穿透了一道洞,这次更狠,长剑一抽,手臂上的一道血肉被刮了下来,鲜红的肉片在地上非常地扎眼。
宋天哀嚎一声,重重地摔倒在进入门口的石阶之上,他抬头一看,大门是紧紧关着的。
宋天哭了,哀嚎地大叫着。
“出来啊!我是宋天!救命啊!杀人啦!救我!”
薛尘弯头看了看大门,轻哼一声,一掌打在他的头上,宋天的头重重的埋在了地板上,嘣的一声,地板上被他头部的撞击破裂开来。
宋天额头碰出血来,停止了刚才的叫唤。
薛尘就再也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而是慢慢停止动作,等待着眼前这只畜生的醒来。
在这条街上,有好几座屋子的门都紧紧锁着,不知道是为什么,也没人出来往他们这边看,这条街上的大门里的人可从来没有这么默契过,就像除了宋天,其他人没有住在这条街上一样。
但薛尘知道,既然是杨老下得杀令,这些道上混得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忤逆吧。
不知过了多久,宋天醒了过来,他身上的血洞非常多,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不过薛尘给宋天造成的伤口非常讲究,深度与位置足以让他感受到极度的痛苦,却又不至于让他立刻死去。
宋天翻过身来,一步一步向石阶上爬,手足并用,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求生意志之强,让人侧目。
薛尘抬手,锈斑长剑落下,几片血肉又被刮了下来,每当长剑升起时,都能听到一声惨嚎。
这是简直是对身心最彻底的羞辱与折磨,这就是宋天永远都不会停止的一场噩梦。
可以说此刻就是在进行着凌迟!
不过让人想不到的是,即使意志再坚强的人,按道理讲都应该会及时不死也该昏死过去才对,即使不会跪着向敌人哀求怜悯,也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自杀,停止这份折磨。
可宋天并没有这么做,在他心中还保留着一丝希望,只要眼前的门打开,自己就能活!自己的美好人生才开始,不能跌倒在这里。
宋天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用尽这身残破不堪的身体厉声大叫道。
“一群…王八蛋,我是宋天!救我啊...求你们了。”
宋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惹到了这个杀神,要遭受这种屈辱。
难道想活下去就这么难吗?!
似乎上天听到了宋天的喊叫。
那道门竟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名中年男子,这人手里并没有拿任何武器,看着趴在地上的宋天,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怜悯,反而恭敬地向薛尘行了一礼说道。
“宋天无论犯了何事,都与我龙虎帮无关,多谢杨老差人为我帮清理门户,还请您莫要殃及池鱼,本帮在京城还是颇有……”
薛尘还不等男子说完,而是一剑刮过去,一片血肉又被刮了下来。
疼得宋天已经没有了力气嚎叫。
“恩,听到了,还有事吗?”
中年男子咽了咽口水,冷冷说道。
“请自便。”
说完转身就往大门内走,地上的宋天不停地叫着帮主救救我,但中年男子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越走越快,重新把大门关上。
原来刚才这人就是龙虎帮真正的帮主呀。
“天底下没谁是欠你的,但是你欠了别人,就别不当回事,这是你欠我朋友的。”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来到了二人身旁,她打着一把油纸伞,她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这团烂肉。
她的眼里满是愤怒。
“借我用用。”
她小小地伸了出来,薛尘看着这双小手,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将那长剑递给了她。
乓~
她一只手举不起这把剑,剑尖一头,落在地上。
于是她将油纸伞扔掉,仅凭雨水落在身上,双手握住剑柄,使出这辈子最大的气力,将长剑举起来。
对着烂肉向下一挥。
一道剑影横切而开,宋天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如同皮球一样,掉落在阶梯上,滚落在街道中,没入一处水洼之中。
她长呼一口气,双手颤抖地将长剑递还给薛尘。
“谢谢...”
薛尘点了点头。
她重新将油纸伞捡了起来,踮起脚,想为薛尘打伞。
薛尘将伞夺到手里,反而为她打起了伞。
“回吧。”
“恩...”
有的人因为自己淋过雨,想给别人撑伞。
但有的人,因为自己淋雨了,想让全世界都淋雨。
善意与恶意,最终是在自己如何抉择的。
有的人看似恶魔本质也是恶魔,而有的人做的是恶魔之事,可回头看,又何尝不是为他人遮雨打伞呢。
还好,薛尘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