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朝着马车低头行了一礼,然后便抬起头来。
他虽然明面上没有官身,但也是天上书院的祭酒,算是天下读书人的领袖,即便是见了朝廷大员,也可以不跪拜行礼。
周围旌旗猎猎,气氛一片肃杀。
而坐在马车里面的那个人却是迟迟都不露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张旭的内心之中不免变得有些疑惑起来,不知道巡天司的南镇大统领在搞什么东西……
就算他是女帝宠臣,这也未免高傲过头了。
张旭的手下家将见状都是十分不忿,想要拆了那马车,看那南镇大统领在搞什么东西,玩什么牌面,却是被张旭用眼神给抵回去了。
对方位高权重,若是小不忍,则不足以成大事。
“大人?”张旭迟疑地道。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里面居然坐着两个人。
首先下来的一个是穿着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他留着长髯,看起来浓眉大眼,身材也是五大三粗,此人正是巡天司的南镇大统领张献之。
张旭和张献之是第一次见面,并不认得,只能从官服和玉带判断他的身份。
但马车里面另外一个人,张旭却是认识的。
那个人看起来六十岁上下,头发已经是彻底的银白色,脸色也苍白得厉害,但诡异的是,那一张明明很苍老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皱纹。
而他的那一双眼睛,瞳孔竟然泛着惨绿色的光芒。
在这幽夜之中出现,简直如同厉鬼一般可怕!
这样的一双眼睛,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会终生难以忘怀。
张旭的思绪也一下子飞回到了神都的皇宫之中……
在那一日他正式在这个老者的引领之下见到了如同神明的女帝陛下。
而这个如同厉鬼一般的老者,便是枢密院的副指挥使鱼朝恩。
枢密院副指挥使,虽然只是一个四品的官员,但权柄却抵得上那些一二品的大员了。
究其原因,枢密院的这些阉人以及朝堂上的酷吏便是女帝最锋利的爪牙。
女帝坐镇大内,百年不动,天下的根基却能稳若磐石,各地世家以及宗门都不敢雷池半步,多多少少都有这些爪牙的功劳。
此时张旭的神色不免变得凝重起来,鱼朝恩居然会亲自来松州,这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事情。
鱼朝恩此来松州,绝对代表了女帝的意思,不然的话他绝对不可能轻易离开神都。
怎么会偏偏是八月十四的晚上,时机上可以说是恰恰刚好。
难道远在神都的女帝,对于松州发生的一切也是了如指掌吗?
张旭的脑子里面一下转过了许多不同的念头。
很快,张献之又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来了。
马车里面重新变得静寂无声,显然这马车有隔音的阵法结界存在。
张献之见了张旭之后,上前一把握住张旭的手,无比热情地道:“早就已经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张少卿!!”
张旭是大理寺的少卿,是女帝下密诏赐封的,他张献之果然是女帝心腹,不仅能和鱼朝恩同来松州,更知道这等秘密。
“你我都姓张,以前说不定本家呢,哈哈,以后有机会可要多亲近亲近!”张献之这话简直胡扯,他可是延川张家出身,他家祖上连皇后都出过三位,而张旭出自寒门,两者虽然都姓张,但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但张献之谈话显然很有技巧,不过几句话下来,他就很自然地将张旭称为老弟了。
先不说他的年纪,就算他在官场上的资历,都足以让张旭叫他一声叔叔了,但他可不会倚老卖老,反而在张旭的面前没有一点架子,是典型的人精。
大家闲聊几句之后,他连忙让手下将马车送到钱家大宅里面去,然后道:“老弟,你去安排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们要好好密谈一番才行。”
张旭心领神会地让手下去做安排了。
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既然是张献之和鱼朝恩一起来的话,那么一定是女帝在关键的事情上做了安排。
张旭的脑子里面也是无比好奇,究竟女帝会做出怎么样的安排来呢?
他找了一间僻静的院子作为密谈的场所。
本来是他的家将在外面把守,等到张献之到来之后,便将外面把守的人换成了巡天司的人。
张献之还对张旭抱歉道:“不好意思啊,老弟,不是我信不过你的人,是宫里来的那位大人要求我这么办事的,你千万不要介怀。”
这屋子里面烛台上的火光慢慢摇曳。
外面巡天司则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副外紧内松的局面。
张旭问道:“鱼公公怎么会来松州的?”
张献之说道:“据说是拿了陛下的密旨来的松州,松州的情况着实很乱啊,我先前派了一对人马来,听说被人做成了人头京观!看来那些人是目无王法,要无法无天了!!这件事就连陛下也知道了,听说在景福宫中也气得不轻。”
他说到这里已经有了一些恼恨的意味。
巡天司在各地一向出名的跋扈,不管是什么世家、宗门都要给他们面子的。
前几日,他派来的一队人马被杀得一干二净不说,人头还都堆起来了,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女帝已经下令让他彻查此事,若是查不出来,要提头来见。
但张献之却并不以为意,他如今已经将巡天司南镇高手尽数调遣出来了,就算对方有小神境界的强者也得让对方掉一层皮不可!
随后张献之又坐下来,并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一边喝茶一边招呼张旭:“你先坐,在老哥我的面前千万不要生分,我们以后就是自己人。”
张旭可没心思和他在这里闲扯,问道:“鱼公公呢?”
张献之笑道:“你和大内打交道的次数还少,恐怕并不知道,鱼公公他有些洁癖,下了马车之后要更衣沐浴过后才会来和我们谈事情,在那之前鱼公公手下的小太监会将这屋子里面布置好熏香,再打扫得一尘不染,至少是一个时辰的事情了。”
张旭听了有些无语,在他看来,这些阉人不过是女帝的家仆,一个仆人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还要朝廷大员在这里辛苦等待,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