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啊,你说的这些遭遇,我都亲身经历过,我记得有一次,我们队伍被小鬼子撵,我和其他人打散了,就带着几位警卫员逃命。最后到了一户老乡家里。”
“老乡见我们是八路军战士,把家里唯一剩下的米糠,做成糊糊给我们吃了,连老乡的小孙子也只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给了我们。”
“早上,我接到团部的消息,要和老乡告别的时候,发现老乡已经死在了床上,一发现才知道,老乡是太饿了,又没有食物,吃树皮,还有观音土,最后被活活撑死的。”
“我们吃的那点米糠,是老乡给小孩子留的救命粮,当时我们心里那个后悔啊,要是不吃这顿饭,或许老乡就能活下去,要是不吃这顿饭,小孩子也有更多活命的机会。”
孔捷闷了一大口地瓜烧,继续说道:
“后来,我们安葬了老乡,把小孩带到了根据地,由其他老乡照顾,这孩子当时十来岁,过了三四年,就嚷嚷着要打小鬼子,我没准备让他上。”
“可这孩子死活不干,还说自己的家人被小鬼子打死了,就剩爷爷相依为命,现在爷爷也走了,他要为家人报仇,要赶走小鬼子,不让小鬼子再侵略我们。”
“我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后来,小鬼子又来反扫荡了,等人员重新清点的时候,我才得到消息,那孩子为了掩护队伍撤退,和一个班的战士付出了生命。”
“我知道之后,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可世界上哪有后悔药卖,我只能更加努力的打小鬼子,争取有一天,能真正把他们赶出炎夏,给我们后辈子孙,一个光明的未来!”
孔捷和丁伟说出了心中的苦痛,也说出了心中的宏伟理想。
江德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些先辈都是好样的,后辈子孙,没有经历他们的苦难,没有经历这些生离死别,反倒是进行诋毁,不理解,轻慢。
只有真正到了战争年代,看着熟悉的人一一离去,看到炎夏大地流血漂橹,才会知道,胜利有多么不容易,和平有多么来之不易!
“老丁,老孔,你们的心情,我能懂,上次苍云岭突围战,你们28团损失了五六百人,独立团也死伤了四百多人,我们新一团从正面突围,更是死伤了接近一千人。”
“那么多熟悉的面孔,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全都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我心痛啊!”
江德福言之肺腑,诚恳道。
“是啊,苍云岭一仗,是我们最近一年以来,死亡最惨烈的一次战斗了,如果没有这次截获的物资,我们恐怕得小半年才能恢复元气。”丁伟叹气道。
“那一场战斗,我们独立团的精锐几乎都死伤在那里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让人火大。”
孔捷怒道。
“既然两位团长都心中有遗憾,也为死去的战士感到不值,不如我们三个团合力,将苍云岭阵地拿下来?”
“既能拿下阵地,占据军事要地,又能打杀小鬼子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吃瘪,当然,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将战士们的尸骨送回来,入土为安。”
“他们为炎夏流下了鲜血,贡献了生命,以前我们没能力拿下苍云岭,但现在有了小鬼子的物资,我新一团又发展壮大,三团出击,一定能拿下苍云岭,带战士们回家!”
江德福语气铿锵,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丁伟和孔捷两人一听,顿时就愣住了。
反攻苍云岭,这地方易守难攻,小鬼子火力充足,怎么打?
“老江,我知道你们新一团最近兵强马壮,但打苍云岭,是不是太冒失了?”
丁伟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苍云岭一仗后,小鬼子的物资虽然被我们截获了部分,但最近几天又运送了很多物资过去,还补充了人马,粗略估算,小鬼子最少有三千人在那里。”
“这么一处军事要地,小鬼子也看的很紧,就算暂时把他们打退,他们卷土重来,我们只会加大伤亡啊!”
“老丁说的没错,苍云岭阵地,就算我们强行打下来,也根本守不住,这个方案,行不通。”孔捷摇了摇头,对江德福的提议予以否决。
江德福早就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这次过来,不是为了让两人回绝,而是拉他们上贼船,共同拿下苍云岭。
“苍云岭阵地,的确很难真正拿下来,但只要我们三个团齐心协力,就能够拿下。我们新一团有兵工厂,现在基础的火力足够,再去找旅长特批弹药,让其他兄弟部队阻拦敌军。”
“更何况,我们三个团加起来有六千余人,小鬼子才三千来人,到时候我们新一团打正面,你们两个团包抄左翼和右翼,夹击小鬼子,让他们无路可退!”
江德福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还将新一团各个营的战斗力和两人详细述说了一遍,以及正式进攻的战略规划。
两人一听,相互望了一眼,终于知道江德福这小子,早就憋好了这一招,不然,怎么会说的如此详备?
“老江,你给我透个底,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琢磨着让我们跟你一起打苍云岭了?”丁伟面带笑容,问道。
孔捷也顶着大鼻孔,朝江德福问道:
“老江,我说怎么前段日子你让我们偷袭小鬼子截获物资呢?有了武器装备,好和你一起去打苍云岭是吧?”
“老子刚才还夸你,说你比李云龙强,不吃独食,结果倒好,东西是给我们吃了,活儿也得我们去干,李云龙那个脑子,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嘿嘿,二位团长,我可没你们说的那么坏,这次打苍云岭,一半是为什么死去的战士们,一半是为了这个阵地,拿下苍云岭,将小鬼子的坂田联队全歼,小鬼子就不敢继续派兵驻扎。”
“阵地一旦被我们拿下,就能够有利地对各方队伍进行支援。到时候,咱们先把平安县城周围的三四个县城拿下,打掉小鬼子的根据地,端掉他们回援的机会。”
“然后聚集368旅的兵力,直接干掉平安县城的小鬼子,把整个晋西北搅乱,让阎老西去抗正面压力,我们趁机发展,最后解放晋西北,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江德福一口气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丁伟和孔捷两人都听得呆住了。
他们打仗多年,如今坐到了团长的职位,也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江德福这小子,才当上团长几天,竟然想端掉平安县城,解放晋西北?
两人不得不感叹,人不轻狂枉少年,人,还是年轻好啊,敢闯敢拼!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要是还不答应,那就真的愧对死去的那些兄弟了。”
“只要旅长批准,加上火力支持,这一仗,有把握打下来。”
丁伟两人异口同声道。
然而,江德福却摇了摇头,让两人很是费解。
“怎么了?我俩都答应了,你小子还摇头干什么?”孔捷咋呼道。
“我们三人联袂而去,旅长也不会答应的,打苍云岭的代价太大了,旅长会求稳。”江德福摇了摇头,道。
“那咋办,都计划好了,难道就这么搁浅了?”丁伟反问了一句,随后狐疑的看着江德福,开口道:
“不对,你小子制定了计划,又来找我们,肯定有办法。”
“办法嘛,我的确有!”江德福缓缓开口,继续说道:“但代价嘛,两位团长,不知道能不能承担。”
“你有啥就快说啊,别像个娘们儿一样拐弯抹角,还是和老李说话舒服啊!”孔捷鄙视了一句。
“办法很简单,一起去面见旅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下军令状,这样下来,旅长就能答应七八成,最后两成嘛,就让当地的老百姓来让旅长下决心!”
江德福笑了笑,说道。
“老江,你的意思是....给旅长演苦情戏?”丁伟问道。
“不是苦情戏,是让旅长亲眼看到,那些失去亲人的老百姓,到底有多么孤独,到底有多么想让自己的后辈入土为安!”
“明天就是腊月十五,快到年关了,而初一十五,在当地老百姓的习俗里,有烧香点蜡的习惯,敬奉菩萨,悼念亡魂,祈求安康。”
“再加上年关到来,这些老人更会思恋自家的孩子,人心都是肉长的,旅长他不会弃老百姓于不顾的。”
军人,任何时候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除此之外,也该有人性。
八路军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以前没条件,没战斗力,无法带回尸骨,这是无奈之举。
现在,新一团战斗力大大加强,苍云岭又有极大的战略价值,于情于理于利,都应该打下来。
至于相应而来的风险,在人的情感面前,不值一提!
“好,老江,咱哥俩听你的,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面见旅长,为三军战士请命,带战死的兄弟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