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和尚独自回到禅房,先坐在桌边沉思。
小沙弥端着茶进去时,就看见俊和尚正在发呆。
真是奇了,往常这时候,师父应当在睡觉,难道刚刚出去遇见什么特别的事了?
不像是师父的风格呀。
“清无。”俊和尚忽然道。
小沙弥抬头:“师父,你叫我?”
“替为师收拾东西。”俊和尚将手放在下巴处,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望向小沙弥,“你是要跟我一道走,还是留在这儿?”
小清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俊和尚。
“啊,师父,我们要走吗?去哪儿啊?去化缘吗?”
俊和尚嗯了一声:“要走。”
元智师叔告诉过他,他就是师父出去化缘的时候,顺手捡回来的弃婴。
一直到现在,小清无都从未出过普济寺。
往年他想跟着师父一起出门,师父都不让的。
说是他还太小,外面人心险恶,容易被骗。
直到他们收拾好了一套衣裳,准备出门时,元智眼巴巴跟过来,扯着嗓子喊:“师兄,你们要去多久?怎么还把行李带上了?”
俊和尚看了元智一眼:“哦,有个东西忘了给你。”
他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来,远远抛给元智。
在元智一头雾水的眼神中,俊和尚补充道:“此去归期不定,或许不归了,师兄弟一场,送你一场造化。”
那是一个比较大的锦囊,元智想要打开,俊和尚却让他暂时不要打开,说是天机不可泄露,等天黑后再用油灯去看。
元智想着俊和尚的慧根,到底还是听了他的。
小清无跟着师父出了山,很快就在山下找到了一辆马车,两人赶着马车,出了南河镇,又向着更远处而去。
一路上遇见许多人家,都没见师父下去化缘。
小清无想问师父他们的盘缠可够,又觉得不能在车夫面前说,免得被人惦记。
等到终于夜深人静,他们停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俊和尚居然直接买下了那辆马车,将车夫赶走。
两人就在马车上歇息,一打开马车的隔间,里面竟然还装着两大框素食,瞧着还不便宜。
不知是什么时候去买的,小清无都没注意到。
小清无终于忍不住问:“师父,你给元智师叔的锦囊里,放的是什么呀?”
此时,看着天黑了,心里早已按捺不住的元智,终于在夜色下打开了锦囊。
一打开,借着烛火,元智就看见那最明显的东西。
竟然是主持印信!
想到之前,老方丈忽然在外面收了一个,长得格外好看又格外年轻的小徒弟。
落发后,竟还俊秀得很。
当时的元智心里还有些不平衡。
那可真是一个门外汉,完全不懂佛理,甚至对佛家都没多少尊敬!
结果没多久,那人竟然很快就能背完几本厚厚的佛经,还能嘻嘻哈哈倒着背。
老方丈与他论佛论道,他居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不落下风。
让他出去化缘,人家都是化个几两银子,他竟然直接带回来三个富户,争着抢着要给他们普济寺翻修、塑金佛。
普济寺上下高兴得不得了。
然后那俊和尚忽然就从小师弟,变成了大师兄。
挤下了元智原本大师兄的位置,并且在老方丈圆寂后,继承了普济寺。
一直到现在,元智心中都愤愤不平。
凭什么?
他都50多岁的人了,入佛门也近50年,结果主持竟然不是他!
这太气人了!
如今却是主动把印信交给自己了?
“那小子是不是觉得自己不堪大任?毕竟论当主持,还得是我呀!”元智把印信放在怀里,嘿嘿笑着,心中不无得意。
接着,又去看锦囊里剩下的东西,竟然有两锭银子,颠了颠,应当是足额的,五两一个。
拿开银子后,下面是一封信和一张凭条。
信上只有一句话:“穷家富路,师弟保重。”
凭条上,写着大大的欠条二字。
是以普济寺名义借下的款。
看清上面的金额后,元智使劲掐住自己的人中。
“元苟!!!我要杀了你!!!”
那凄惨的怒吼,穿越山林,把禅房里休息的和尚们,吓得又扯了扯被子。
这夏夜,竟觉得冷。
山林里,吃着东西的小清无,懵懵懂懂地问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遇见一个有趣的人,我们要,去当信使。”俊和尚低头看着小清无,眼里流露出戏谑的光,“顺便看看热闹。”
若是那人知道,这世上竟有一个小孩,长成那般模样。
定会疯的。
他可最喜欢看别人疯的样子了。
这事交给谁都不合适,还是他亲自走一趟才最有意思。
却说刘氏上香归去后,一路上都有些紧张兮兮,时不时回头看一看,生怕有人在后面追。
等回到老王家,她也像是惊弓之鸟,谁跟她说话都不搭理。
王传满去运粮食,其他人也不好去刘氏的房间,只能略带焦急守在外面。
因为刘氏不仅自己在屋子里,还把小阿玉也抱进去。
后来,还是出门的王老太太回来了,站在外面让刘氏开门,刘氏才满脸惊惶地开了门。
开门后,她却红着眼睛对王老太太说:“娘,我们搬家吧!”
众人面面相觑,好端端的,这是闹的哪一出?
王老太太将其他人赶走,又把小阿玉交给汤圆,让汤圆带着小阿玉去找雯雯他们玩。
小阿玉知道大人们要谈事情,自己应该避开,可是阿娘的表情看起来很憔悴,也很慌张。
小阿玉有点担心阿娘,不愿意出去玩。
“阿奶,我陪着阿娘吧,我保证不会说话,我会乖乖的。”
没想到,刘氏却脱口而出:“不,你去玩,阿娘没事。”
王老太太也笑着看小阿玉:“阿玉别担心,有阿奶在呢。”
于是,小阿玉就一步三回头的,被汤圆牵着走了。
“要看好阿玉。”远远的,王老太太还叮嘱道。
站在房顶上的赤兔,总觉得这话是朝自己说的。
是错觉吗?
等人都走后,刘氏才将普济寺的事告诉了王老太太。
“那个和尚一开口,就说我和阿玉不是亲母子,娘,那和尚是不是知道什么?”刘氏心里慌乱极了,胡家村的人都已经默认小阿玉就是他们王家的人。
更小的孩子和阿玉一样,根本就不知道真相。
可没想到一个陌生人,居然点破了这件事。
他为什么会点破?
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难道是当初对阿玉不好的人,找上门来了?
容不得刘氏不慌。
她绝不能失去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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