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房门轰然倾倒,荡起一阵灰尘。
“唐公子,唐大才子……”
唐伯虎望着挤进来的人山人海,不禁傻眼,头更疼了。
“慢来慢来……”唐伯虎强打起精神,“诸位冷静,唐某身体抱恙,无法见客,还请……”
“唐公子病了?”
“严重吗?”
“快去请郎中。”
人群喧哗,唐伯虎满脸痛苦,头一次体会到了名气带来的反噬……
好一通劝说,这才勉强驱散迷弟迷妹,唐伯虎也耗尽了气力,瘫软在床上,呼哧带喘。
不料,他还没喘匀气,迷弟迷妹们去而复返,有的带着珍贵药材,有的领着名医……人不仅没少,反而更多了。
“慢来,慢来……”唐伯虎呼吸急促,直觉再如此搞下去,他命都要搭在这里。
好在,客栈老板人比较厚道,唤来伙计将人赶了出去。
哼哼,想见我唐大才子,不掏银子怎么行?
我可得好生伺候着这位财神爷,要可持续发展……小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心里酝酿着发财之道,尽可能利益最大化。
可怜唐伯虎还以为他是个厚道人。
不过,小老板对唐伯虎的病情还是很重视的,虽赶出了慕名而来的人,却留下了郎中给他诊病。
“公子风寒不重,只是拖了几天,这才气力不济……”郎中按着脉搏,分析病理,忽的话锋一转,道:“我那孙女年芳十六……”
唐伯虎:“……”
这一刻,他真想揍人!
不能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别说进京赶考了,我能活着离开都两可呢……唐伯虎耐着性子,道:
“还请老先生开药。”
“什么,公子明日要见我孙女?”
“……开药!”唐伯虎下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飙脏话。
“公子放心,老朽的药你就吃吧,一吃……”
“让我瞧瞧,让我瞧瞧……”另一郎中挤上前,接着,其他人也不甘示弱。
我真是服了啊……唐伯虎气急败坏,好悬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是夜。
吃了一剂药的唐伯虎稍稍好转,顾不上病情会不会加重,连夜翻院墙逃离此地。
他前脚走,后脚小老板就知道了,连忙招呼伙计去追……
他跑,他追!
如此,连追数十里,唐伯虎终于逃出生天。
经这一闹,他出了一身透汗,风寒得到了极大缓解,鼻子都不堵塞了。
“好险好险……”唐伯虎后怕不已,忙叮嘱马夫,“你嘴巴严实点,万不能再暴露我的身份,到京师后,我付你三倍价钱。”
…
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唐伯虎钞能力的加持下,以及他自己的遮掩,一路无惊无险……
弘治十二年,正月初八。
唐伯虎终于赶至京师,付了马夫车钱,在京郊租了宅院,就此安顿下来。
怎料,马夫前脚收了钱,后脚就把他的住址给卖钱了。
…
~
陆地温暖,海上却很冷,尤其是阴天,湿咸海风吹在脸上,跟刀子似的,眼下还没打春,李青索性又闭了关。
支上一火锅,涮起了牛羊肉,日子倒也惬意。
头一次在海上过年,不太美好,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一口酒,一口肉,李青正乐意自在之际,忽的船舱摇晃,火锅汤汁都撒出来了,他猛地一惊,忙舀起几瓢水,泼灭炭火,继而匆匆来到甲板上。
船帆猎猎作响,宝船摇晃剧烈,甲板上几乎站不得人,浪花拍击船体,海水高高溅起,与船板持平,甚至甲板上都湿了一大片。
李青心惊。
此刻,那深邃的蔚蓝色,竟让他感到恐怖。
朔风呼呼作响,极远处那巨大的海浪比舰船都高,一浪接着一浪,哪怕是他,也由衷感到恐惧……
“别抛锚,向岸边航行。”李宏扒拉着围栏,紧急发号施令,他尽可能的保持镇定,只不过,声音仍不免颤抖,“莫慌,海上行船,遇到风浪很正常,过了这阵儿就好了。”
李青上前扶住他,深吸一口气,悠然轻喝:“莫抛锚,稳住心态!向岸边航行!!”
海风呼啸,然,李青的声音却极具穿透力,他一遍遍的重复着……
舰船并非漂流在大海中央,而是一直沿着海岸线航行,当初三宝也是如此,也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安全。
大明宝船是大,可在汪洋大海中,连一叶小舟都算不上,哪能一头扎进无尽大海?
不管是商船,还是朝廷的战舰,都是沿着海岸线航行。
毕竟……这时代没有高科技加持!
沿着海岸线航行,肯定要多走很多冤枉路,可若不如此,定然是九死一生。
舰船航行时,海岸线几乎一直都看得到,收到指令的水手们忙极力调转航向……
一昼夜后,舰船有惊无险地临近岸边,李宏下令抛锚,暂避风头。
“好险……”李宏心有余悸,他亲自爬上桅杆,极目远眺,望着极远处那愈演愈烈的风暴,满脸的骇然。
水师总兵官做了这么久,如此大的风暴却是头一次遇到。
“下来吧!”李青仰着脸,“你这个总兵官可不能慌,赶紧去疏导水师众将领,让他们安抚手下士卒,风暴可怕,人的情绪更可怕,大明水师数十年没出海了,不止你一个人没经验,所有人都是如此!”
李宏惊骇之下一时间没想到这层,闻言,忙出溜下来,几乎是瞬间着地,跟跳下来没区别。
别看他都奔着花甲之年去的人了,身手仍是罕有人能比拟。
“还是干爹你冷静,我这就去。”李宏拍了拍手,道,“婉清她们定也吓得不轻,孩儿顾不上,干爹你去安抚一下吧。”
“嗯,你忙。”李青叮嘱,“不用慌,眼下已远离风暴了,你是总兵,当有总兵的风范。”
李宏点头,这会儿他已经从惊骇中平静下来,自然知道这些。
从某些方面来说,李宏、李浩这对父子,不是一般的相像,他们不聪明,却对所在的领域十分在行,
通俗来说,他们的技能点都加在一处了。
对李宏的带兵能力,李青还是放心的,见他平静下来,便也不再担心,转而去了母女所在的‘小’船。
母女依偎在一起,满脸惊惧,身子只打颤,再无平日间的精明劲儿。
见李青过来,李雪儿不争气的哭了,朱婉清也没好哪儿去,声音带着哭腔,“李叔,外面如何了?”
她们都没敢出船舱,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要翻船,要葬身大海。
“宏哥呢,他怎么样了?”朱婉清垂泪,“是不是因为我们才会如此啊?”
“都挺好,莫哭了。”李青好笑又心疼,“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朱婉清抹了抹眼泪,道:“许多商船出海,都忌讳带女人。”
李青无语:“迷信罢了,不干你们的事,这是自然现象,遇上并不稀奇,只能说……运气不好。”
“这样么……”朱婉清稍稍好受了些,不再自责,她不放心的求证:“真没事?”
“怎么,非发生点什么,你才放心?”
“倒也不是啦。”朱婉清讪讪,忧惧的心缓缓放下来。
李雪儿也不再哭了。
“好了,都把心放在肚子里,风暴持续不了太久。”李青走到桌前坐下,道,“昔年,三宝也遇到过一次大风暴,据他描述,比眼下这情况都严重呢,结果还不是平稳度过?
宏儿没他有经验,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水师总兵官,对自家男人要有信心。”
“呃…,李叔说的是。”朱婉清缓缓平复下来,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高地,忙道,“眼下正是人心惶惶之际,当立刻安抚人心。”
李雪儿恢复冷静,忙也作分析:“娘亲说的对,长时间的水上航行,对精神也是一种折磨……”
“这会儿显着你们母女了?”李青揶揄,“可真是娘俩,刚还吓得跟小兔子似的,这会儿又卖弄聪明……第一时间就安抚了,宏儿刚又去做了第二次心理疏导,以为他跟你们一样啊?”
母女讪讪,羞愧地低下头。
女人嘛,承受能力差些很正常,李青没再继续奚落,道:
“下一站是满剌加,震慑,销售,补给……至少要在那儿停靠月余,我记得咱们家的生意,就有在满剌加对吧?”
朱婉清问:“李叔是说,咱们趁这机会去看看?”
李青颔首,道:“交趾方面,我还能帮帮宏儿,满剌加我一次也没来过,帮不上什么忙,不若趁此机会去看一下生意。”
“嗯,也好。”朱婉清恢复了女强人人设,道:“闻名不如见面,之前都是听下面伙计说,难免有出入,眼见看一看,回去后才能更好作出规划。”
顿了下,问:“李叔,还有多久到满剌加?”
李青大致预估了下,道:“从海图上看,大概还有小一千里,用不太久,不过还得看着风暴啥时候停。”
朱婉清轻轻点头。
接着,笑道:“雪儿,去让人送来一壶水酒,好好压压惊。”
“李叔,满剌加的事,咱们边饮边谈如何?”
女人还真是善变,刚还一副吓死了的模样……李青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