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清有怕女儿吃亏的心理并不奇怪,在这个男人的时代,女人天生弱势。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
她想把儿时体会过的美好,让女儿也体会,作为一个母亲,怕女儿吃亏,疼爱自己女儿,这并没有错。
然,酿成如此局面,却是朱婉清怎么也没想到,要是能重来,她情愿女儿笨一点,甚至木讷一点。
嫁人也好,招婿也好,有个自己的家,有丈夫,有孩子……人生圆满。
女儿很像她,跟她一样聪明,跟她一样受宠……却没她那般好命。
她有青梅竹马,且这个青梅竹马是李叔从小教出来的,人品好,能力强,顾家,专一……
可女儿呢?
感情的事本就是可遇不可求,上哪儿再给女儿找这么一个人去?况且,还得女儿喜欢……
朱婉清无比懊悔,自责。
若是从小严加管教,女儿老实嫁人,亦或招婿,她未必不幸福。
奈何,在溺爱中长大的她,又有了参照对比,自然眼高于顶,不愿将就一生。
“雪儿,娘都是吹牛的,其实你爹一堆臭毛病。”朱婉清认真说:对不起了宏哥,都是为了闺女。
“啊对对对,我可以作证。”李青捧哏。
朱婉清道:“他在外面玩得花着呢,哪趟出门不嫖妓?男人都一个鸟样……”
“啊对对……嗯?”李青皱了下眉,继而坚持捧哏,“啊对对对。”
李雪儿:“真的吗?我不信!”
朱婉清一滞,李青也沉默了。
…
果然,人不修理哏啾啾……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李青自暴自弃的想着。
~
拿钱不办事,不拿钱……却相当靠谱,这,就是李青!
北皇陵,苏山脚下,万娘坟。
李青展开朱见深给他的地宫构造图,一人一锄,遥望茂陵。
‘这是个大工程啊……!’
饶是百余年真气傍身,李青都不禁喉头发干,接下来,他就要开始长达数月,甚至更久些的暗无天日生活了。
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李青不想食言,亦不愿。
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李青扛起锄头下了山,准备先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中秋时节,秋高气爽。
酒饱饭足的李青,在大街上闲逛,顺便再添置些顺手的家伙事儿……
东市买铁锹,西市买铲子,南市买镐头,北市买箩筐……一通下来,都快傍晚了。
“再歇一晚,明日一定开始。”
李青自语了句,在熟食店买了些酒肉,回了连家屯儿。
大半年没回来,小院儿长出了不少杂草,桌椅也都积了灰,一模满手都是。
一向不讲究的李青,此刻心中却有些悲凉,若那厮还在,万不会如此。
明月高悬,李青邀满月共饮……
再醒来,日上三竿。
李青洗漱了下,把家伙事儿归拢一处,正要带上出门,院门就被敲响了。
“先生是你吗,我,小云啊!”
听到是王守仁,李青神色缓和下来,上前开门,“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王守仁笑着进来,道:“先生曾说过,去交趾左右不过大半年,甚至会更短些,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这段时日我就多关注了些,果然让我给逮着了。”
说话间,瞥见客堂门口的锄头、镐头,诧异道:“先生,你这是……?”
“哦,闲来无事,准备在院里种些菜。”李青张口就来,接着,转移话题,“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事要问你。”
“是关于太子?”
“不全是。”李青沉吟了下,问:“太上皇的谥号,庙号分别是什么?”
尽管知道有朱佑樘在那撑着,朱见深的身后名绝对差不了,奈何,在群臣眼中,朱见深却并不是个好皇帝。
大肆任用传奉官,开西缉事厂,重用宦官,独宠万妃……都是文官集团所不能忍。
李青多少有些担心。
“谥号继天凝道诚明仁敬崇文肃武宏德圣孝纯皇帝,庙号宪宗。”王守仁没有在谥号上多做停留,一是因为太长,二是因为大家谈及祖宗,都是以庙号称呼,“宪字,在庙号之中绝对称得上甲等,中兴之主曰宪,博闻多能曰宪,当今皇帝仁孝,且宪宗执政期间国力强盛,获此庙号,可谓是名至实归!”
李青缓缓点头,对朱见深的身后名彻底放了心。
“朝中可有异变?”
“这个……没听说唉。”王守仁挠挠头,讪笑道,“先生你是知道的,我就一太子伴读,都算不上官场中人,朝政的事我真不了解。”
李青笑了笑:“那就是无事了,真出了大事,你没可能不知道。”
“倒也是。”王守仁点点头,继而主动交代起了太子的事。
“太子方面……有好消息,有坏消息,先生你想先听哪方面?”
李青拧了拧眉,“坏消息吧。”
“太子还是贪玩。”
“嗯?”李青脸一沉,“你这个伴读咋当的啊?当初……”
“先生为何不问问好消息?”
李青一滞,悻悻道:“说来听听。”
“好消息是太子明理。”王守仁说。
“嗯…,这还不错。”李青脸色缓和。
“还有坏消息。”
“嗯?”李青脸色一沉,“什么?”
“太子对传统文化不感兴趣,反而对音乐,宗教等方面,兴趣颇深。”
“你这伴读咋当……”
“还有好消息呢。”王守仁忙道。
李青咬了咬牙:“说。”
“能辨是非,有主心骨,不轻易被人误导。”
“嗯…,这个好,当皇帝最怕的就是被臣子误导。”李青露出满意之色。
“坏消息……”
“还有坏消息?”李青暴怒,“说一半留一半,没完了是吧?一口气说完,不然我削你!”
“……”王守仁忙做浓缩,斟酌着说:“太子不喜文,喜武!”
“偏科?”
王守仁愣了下,讪讪点头:“先生这个词虽生僻,却很恰当。”
“这哪行啊?”李青不满道,“帝王,当行文武之道,岂能只顾一头?你当好好引导……”
巴拉巴拉……
~
王守仁一肚子闷气走了,李青则是心平气和,带上家伙事儿,鬼鬼祟祟赶往皇陵……
万娘坟。
李青往掌心啐了口唾沫,正式开工!
在大大的皇陵里面挖呀挖呀挖……
这一干就没日没夜。
堂堂永青侯,九朝元老,竟然干起矿工,这要让人知道,绝对惊掉下巴。
就这,李青还得偷偷摸摸,找谁说理去?
…
秋去冬来,连着挖了数月,李青不免疲倦起来,不过,效果也是斐然。
在他没日没夜的努力下,隧道完成了三分之二,离茂陵地宫近在咫尺。
李青停下来,开始规整路线,皇帝陵寝地宫错综复杂,必须得慎重,万一破坏了地宫构造,就背离初衷了。
回到小院儿,李青就朱见深给的茂陵地宫构造图,开始部署。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李青支起火锅,一边构图,一边涮肉,难得清闲。
“算算日子,宏儿那边的打击走私也快结束了,不过,那些走私商队,未必会就此罢手,少不得又要走辽东那条路线了……”李青微微皱眉。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大明律法也约束不了人。
“嗯……待隧道挖通,还得去趟武当山,让他们看着。”李青轻声自语。
他抽不出时间,却也不想让走私猖獗,只能辛苦小师弟们了。
休息了几日,李青抄起家伙,又开始了挖呀挖呀挖……
李青化身人形挖土机,循着设计好的路线,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日复一日……
甚至都忘了过年。
弘治十一年,元宵节。
当人人吃美味元宵之际,李青终于挖通了万娘坟、茂陵之间的隧道。
‘哗啦……’
泥土混合着砖石,轰然破碎,平静幽暗的地宫荡起阵阵回音。
“噗哈~!”李青抹了抹灰头土脸,深吸一口气,却又被呛得直咳嗽。
长时间的密闭,地宫空气说不出的难闻,李青打开火折子吹燃,打量地宫构造。
很快,就被那陪葬品给吸引了。
“你是来完成诺言的,不是来盗墓的……”李青喃喃自语,费了好大劲儿,才压制住带走点什么的念头。
来到棺椁前,李青拍了拍,道:“好了,我完成了对你的承诺,从今日起,你可以去找你的万姐姐了。”
李青轻声说:“这里安静,也没人打搅你们。”
…
(插播一段题外话:
历史上的万贞儿没有害死过皇嗣!
历史上的万贞儿没有毒死纪氏!
历史上的万贞儿抚养过朱佑樘,悉心照料,视如己出!
佐证1:宪宗内阁大学士商辂奏疏有言:重以贵妃保护,恩逾己出。
佐证2:若纪氏真被万贞儿毒死,那万娘坟不会保留到今日,弘治不砸了她的坟才怪!
不过,关于万贞儿这个女人的黑料,还真不是清朝黑的,是大明士大夫,是他们写的小说,没错,就是小说。
在他们的笔下,万贞儿是个堕胎狂魔,毒死弘治生母,且还要毒死弘治,甚至,虎背熊腰,酷似男人……种种。
说这些,并不是为万贞儿洗白,因为她本就不黑。
这对帝妃的感情不说感天动地,却也十分难得,他们对彼此始终不离不弃,不该被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