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一切恢复正常,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了。
新国策施行的很好,商税减免一部分,并放开限额后,各地方的作坊开始增加,江南一带尤为明显。
《劳动律法》跟新国策捆绑推行,因此得到了很好贯彻,不是富绅乐善好施,而是相比多得的利益,这点儿损失完全能够承受……
作坊的增加提升了就业,更多人加入到了这个海商的浪潮中,蛋糕越做越大……
李青工作量稍稍增加了些,不过忙得开心,日子也充实了许多。
朱见深这边也没闲着,努力经营着君臣关系,为下一次搞偷袭做准备!
…
三月初。
辽东传来军报,归降大明的蒙古部落出现不少反叛者,干了劫掠的老本行。
李青震怒,上朝主战!朱见深自然响应,内阁见反对站不住脚,便也半推半就的同意平叛,六部缄口不言,算是默认。
辽东平叛战,再次打响。
战事持续一个月,共计斩首近万。
此一战,诸部落震怖!
六月,草原部落进犯河套,他们有备而来,且还是搞偷袭,加之河套地界儿大,明军较为分散……牛羊牲畜损失惨重!
朱见深大怒,命镇守河套的总兵官,抚宁侯朱永率三大营实施报复性打击。
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往河套,六月中旬朱永接到旨意,七月初就率一万精锐出兵报复。
草原不比中原,各部落大多居无定所,很难锁定偷袭自己的敌人,朱永索性也不管了,逮人就揍,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
总之,你们草原部落抢俺们的东西,俺们要加倍抢回来。
此一战,直到成化四年冬月才结束,河套损失的牛羊完全弥补后,明军还要超大剩余。
朱见深看了奏报龙颜大悦,大手一挥,将多余的牛羊全赏给了将士们。
这下,可了不得了。
一看这么大利润,明军将士个个眼冒金光,那些投靠而来的部落更是摩拳擦掌,
这个他们擅长啊!
鞑靼不显,瓦剌不敢,现如今河套这支明军精锐,在草原诸部落中堪称无敌!
那还不是想咋抢就咋抢?
战斗欲望太过旺盛,以至于朱永都快弹压不住了,只能让镇守太监上报朝廷。
奏报送至京师,朱见深倒是痛快利落,直接来了个大换防,让有了作战经验的将士回京拱卫京师,换京营将士去河套磨砺。
他本就打算这样做,正好借着这个契机实施出来。
对此,李青也持赞同意见,对草原还是不能压迫太凶,不然只会起到反效果。
瓦剌分裂后,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李青也怕刺激过甚,使得本就诡谲的局势,雪上加霜。
不过,刺激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从刺激草原部落,转移到了刺激文官集团。
朱见深这么整,傻子也能看出来是在大力整顿武备,他们心里当然难受。
可难受归难受,公然反对却又站不住脚,总不能直接说:“整顿武备,误国误民吧?”
最终,换防如期进行。
但,朱见深这一年来,苦心经营的君臣关系,也再次走向破裂,朝堂变得不安分起来。
就像控制欲极强的女人,遇上不安分的老公,离婚倒还不至于,却也是要耍些性子,以便让老公别那么肆无忌惮。
对此,朱见深的应对之法,也堪称经典——拿钱砸脸!
成化五年的红包,比成化四年更厚一些……
当然,一向小气的朱见深突然这么大方,是有原因的——有钱了!
自新国策推行后,出海商品份额的增多,以及对商税的严苛监管,使得商税收入噌噌往上窜。
成化四年一年,仅是商税一项,就收入了超五百万两白银。
再加上粮税、银课、海上贸易……一年下来,大明总税收多达一千四百万两。
朱见深甚至差点回到最初时的膨胀: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文官集团察觉出苗头不对,开始反击。
他们跟小媳妇儿的心理差不多,觉得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是不能让其太有钱。
于是乎,关于这个家谁来管钱的问题,双方展开激烈争讨。
群臣主张三七开,朱见深表示:可以,我七。
这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群臣哪里肯愿意。
可问题是,朱见深也不愿跪着要饭,双方大打出手,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
群臣跪宫门,朱见深挨骂……吵的李青头疼。
眼看政务都受到了影响,李青只好出面调停,建议五五开!
朱见深同意了,但群臣不同意,他们坚持三七开。
一见这情况,朱见深也恼了:既然不想好好过,那就不过了。
成化五年,五月。
刚晋升内阁首辅不足半年的彭时被罢黜,首辅之位再次空悬。
同月,朱见深提拔礼部左侍郎万安,为礼部尚书,并让召其入阁。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至少在文官集团的眼中是这样,此人一上任就立即跟同僚划清界线,溜须拍马,一心跟着皇帝走。
当然,朱见深看中的也正是他的为人。
万安入阁后,通过对礼部的舆论控制,让朱见深一挽颓势,再次变得强硬起来。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的入阁,也让六部、内阁的界限变得模糊……
这天,乾清宫。
君臣二人对坐品茗。
朱见深笑道:“先生有些日子没来了,今日来可是为了朝堂之事?”
李青点头:“闹腾了好几个月,差不多是该收手了。”
“你是说……真就他们七,朕三?”朱见深皱眉:“宫里这么多人,若只有三成入内帑,除去花销,朕还有多少可支配的钱?没钱啥事也办不成,你知不知道?”
李青好笑道:“皇上你陷入误区了,可不是他们七,你三,而是国库七,内帑三,
难不成国家税收,成了文官们的私有财产?”
朱见深怔了下,闷闷道:“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苦笑道:“银子一旦进入国库,朕花起来就不那么随心所欲了,还得看他们的脸色……”
“非也。”李青打断道,“你能否驾驭国库钱财,跟你的权柄成正比,权柄越大,你越能如臂指使。”
顿了顿,“说白了,内帑和国库不过是左右手,并无本质区别,若皇上你管控不住内廷,那银子入了内帑,你也不能随心所欲花销不是吗?”
朱见深缓缓点头:“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朕这不是还没拿捏住外廷嘛。”
李青摇头:“不,只是没达到你的预期而已,事实上,你现在已经能在一定程度上拿捏他们了。”
“有吗?”
“内阁首辅说罢黜就罢黜,礼部尚书说提拔就提拔……这些,在继位之初你能办到?”
朱见深挠挠头,讪笑道:“呃……好像也是哈。”
“本来就是。”李青斜睨着他,“我问你,你掌权是为了大明江山,还是只为掌权?”
“当然是为了祖宗社稷,天下万民。”朱见深说。
李青道:“可眼下,君臣斗争俨然影响到了朝政,又当如何?”
“……好吧。”朱见深气苦:“你说,他们咋就不能让让朕呢?”
李青呵呵:“巧了,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
朱见深苦笑连连,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却没了喝茶的兴致,不甘心道:
“真就三七开?”
“四六吧。”李青道,“闹腾了这么久,又是跪宫门,又是罚俸禄,他们也不好受,你给个台阶他们也就顺坡下驴了。”
朱见深脸色稍稍缓和,这样的话,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李青抿了口茶,道:“还有一点我想提醒你。”
“……朕是谁?”朱见深闷声问。
“……还有一点,我想提醒皇上。”李青也是服了,多大人了还得哄。
“你启用那个万安,是为了控制朝政,以便进一步掌权,这一点你可不能弄颠倒了。”李青神情严肃,“皇帝当然可以有宠臣,这有助于巩固皇权,但宠臣和能臣,必须要分清。”
“嗯…我就直说吧,万安那样的人,不适合、也不能做首辅。”李青淡淡道,“他现在的职位已经顶天了,往后只能降,不能升!”
你在教朕做事?朱见深震怒:“昂,朕心里有数,放心吧!”
李青颔首:“别的就没什么了,我……臣告退。”
“且慢告退。”
“皇上有事儿?”
“嗯。”朱见深吁了口气,道:“要不要担任内阁首辅?”
李青微微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个口子不开为妙,且按目前这个趋势发展下去……
不出五年,你就能成为一个实权皇帝,我没担任首辅的必要。”
顿了顿,“皇上,待这次风波过去,我想请个假。”
“请假?”朱见深显然没意识到,李青口中请假有多长,“没问题,累了就歇歇,朕多批你两天。”
“那就先提前谢过皇上了。”李青笑吟吟地拱拱手,道:“臣告退。”
李青难得恭敬,朱见深不禁露出喜色:
“嗯,去吧去吧。”
…
李青走到回家的路上,轻声自语: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这一时,先暂退一段时间看看情况,等真没问题后再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