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休息了小半时辰,体力、真气都得到了部分恢复。
他缓缓坐起身,朝不远处的双石叔侄俩喊道:“歇够了没?”
石亨哼哼唧唧,没搭理他,石彪诧异道,“你又有想法?”
“有一点儿。”李青见俩人没动身的意思,索性起身走上前,“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主动出击。”
“你可别扯了。”石亨白眼儿都翻天上去了。
石彪生无可恋道:“你彪,你彪行了吧?”
“我认真的。”李青说,“这场战斗从早上打到傍晚,咱们累,鞑靼也累,他们的心理压力比咱们大多了。”
“然后呢?”石亨反问,“就凭咱们这点儿人?”
石彪捧哏:“麻烦你搞清楚,咱们现在能战之人还有多少?”
李青扫了一眼,“大概两三千吧。”
“原来你识数啊!”石彪揶揄道,“找死你自己去。”
李青苦涩笑笑:“我问你,明日鞑靼再来,你觉得能顶住吗?”
石亨、石彪尽皆沉默。
“可这样上去只是平白送死罢了。”石亨叹道,“就这两三千人,怎么跟人家硬碰硬?”
“当然不能硬碰硬。”李青道,“反正明日也撑不住,不如赌一把。”
“赌什么?”
“空城计!”
石亨怔了下,道:“你的意思是,咱们给鞑靼一种错觉,一种援军来了的错觉?”
“嗯。”
“那人也太少了,最起码得五千人,还得来点儿骑兵。”石亨道,“不然一个不慎,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是自然。”李青点头,“你收拾残军,我去借兵,午夜前出发。”
“你能借多少?”石彪跃跃欲试。
“这可说不好。”李青叹道,“我尽力而为。”
石亨扫了眼残军,皱眉道:“说实在的,今日折损如此之大,若不是城门闭合,后路被堵死,又有于谦的连坐死令,早就崩溃了;
现在让他们去杀敌,实在是……估计很难使得动。”
这是实话。
明军虽是守城,却不是据城而守,人不在城上,而是都在城门外。
“不杀敌,你告诉他们,只是跑几圈。”李青说,“城咱们不守了,反正也守不住。”
“啊?这……”石亨沉声道,“事后算账怎么说?”
“我来顶。”李青说道。
石亨瞥了李青一眼,狐疑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李青点头。
石彪说道:“安定门的守军算多的了,其他城门驻守更少,即便你有王命旗牌,估计也够呛,城破就是个死,他们未必买账。”
“我知道。”李青指了指城上,“那些人可还都没动呢。”
京师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加起来,最起码有一万大几千人,事急从权只能把他们拉上来了。
不过,李青也不知道能拉上多少。
石亨回头瞅了眼,狞笑道:“这话可说到我心坎离去了。”
他早就看马顺不顺眼了,“你跟于谦关系好,你去找他,让他给马顺施压。”
石彪道:“那厮怕死的不行,定会躲起来拖延,咱们没那么多时间了啊。”
“不用找于谦,我把他捉下来。”李青说。
“城门都堵死了,你过不去啊!”
“能过去。”李青拍拍手,道:“你们快准备,我马上下来。”
说着,不顾叔侄俩的鄙夷,大踏步走向城门处,他昂脸道:“上面的兄弟,提溜一根绳子下来。”
叔侄俩:-_-||你可真天真!
果然,上面兄弟的回答十分官方:“这不行,于尚书下了严令。”
李青当然知道他们会如此,只是让上面的人有个准备,以防过激之下给他来一下子。
在空中难借力,真要一番劲弩连射,他也得饮恨西北。
“不给算了,那我可上去啦?”
锦衣千户咧嘴一笑:“那你就上来吧!”
“好!”李青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微弯曲,小腿猛然发力,整个人拔地而起。
这一跃,足有一丈有余,着实骇人。
但对于数丈高的城墙来说,还差一大截儿意思。
李青止住上冲势头的同时,双手立即扣住墙缝,接着双脚一蹬,再次扶摇直上。
城上的厂卫都看傻了,待到他们反应过来时,李青已经第三次借力,且瞬间到了眼前。
李青扒着城墙垛口,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城头。
“你你你……你真上来啦?”锦衣千户人都傻了。
“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李青笑笑,取出王命旗牌,“少啰嗦,带我去见马顺。”
锦衣千户瞳孔一缩,拱手称是。
城下将士浴血奋战,城上却是十分轻松,厂卫们蹲坐在地上,倚着墙头啃着白面馒头,有说有笑。
李青暗暗冷笑:吃饱喝足,一会儿得出力气了。
辗转来到闸楼,马顺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甚至连小妾都带来了。
要是再晚来两刻钟,只怕会看到很劲爆的一幕。
“你他娘谁……李,李都给事中?”马顺发火发到一半,转为惊诧,他是锦衣指挥使,李青是朱祁镇跟前的红人,自然认识李青。
“你怎么来的?”
“这不重要。”李青取出王命旗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跟我来。”
马顺不知李青目的,但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儿,于是道:“李先生,本官有重任在身,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李青冷笑:“将士们在城下拼命,你在城上花天酒地,还带着小妾过来,只此一条,我便能斩了你!”
“……呃,好吧。”马顺苦着脸点头。
当初,李青杀官的事就是锦衣卫善后,他知道李青有多不讲理。
两人一路来到城门上方,马顺试探的说:“鞑子白天打了一天,已是人困马乏,依我看,今夜多半不会攻城了。”
李青不置可否,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跟我来。”
“去哪…啊呀……!”马顺脸都绿了。
周围景物迅速下沉,让他心胆俱裂,从这么高的城楼上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废。
“好了,别叫了。”李青拍拍他的脸,“我们平安落地了。”
马顺睁开眼,果然到了城外,石亨、石彪叔侄俩正恶狠狠瞪着他。
尤其是石亨,看那模样恨不能把他吃了。
“这,这这……”马顺回头望了眼城头,大叫道:“来人,提溜下一根绳子来,我要上……”
“上你娘!”石亨怒不可遏,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捣了上去。
“哎呦…嘶~”马顺也怒了,“石亨,首先老子没惹你,其次……”
‘嘭——!’又是一拳,石亨冷笑道:“娘的,老子和兄弟们在下面拼命,你他娘在干什么?”
他忽然嗅了嗅鼻子,更是怒不可遏,“好啊,你他娘还有时间喝酒。”
“好了石亨。”李青拦下他,朝马顺道,“让城墙上的人下来,快点儿。”
“这……”马顺讪笑道:“这倒是没问题,不过本官要上去说。”
石亨冷笑着拔出刀,递给李青:“李七品,拿出你弄我的架势。”
李青摸了摸鼻子,接过刀架在马顺脖子上,语气冰冷:“要么让他们下来,要么死,老子数到三。”
“三……”
“下来,都他娘给我下来。”
马顺很识时务,之前他在城上,自然不管石亨如何,如今他在城下……凭什么他一个人倒霉?
“让他们快点儿,”李青紧了紧刀子。
“疼疼疼……哎呦,”马顺震怒,又不敢发火,只好将怒气撒向城上,“都他娘给我下来。”
锦衣卫面面相觑,他们不想下去,但又怕事后算账,磨蹭好一会儿,才解下腰带绑在一起,一个两个的开始下城。
小半时辰后,安定门上的所有厂卫都下了城。
约莫近两千人。
“有那么点儿意思了。”李青自语一句,笑眯眯拍了拍马顺的肩,“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