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很小就进了宫,在这座大染缸的熏陶下,哪有外表那么纯真,她清楚知道,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能会死在井里,也可能想不开上吊,还可能意外跌倒摔破脑袋……总之,必死无疑!
生死关头,贞儿一改往日乖巧,脆生生道:“奴婢笨手笨脚的,哪能伺候得了皇上呀,皇上万金之躯,奴婢卑贱,没那个福分。”
朱祁镇道,“朕说你有你就有。”
“太后娘娘……?”贞儿拼命眨眼,透露着急迫。
孙氏也意识到皇帝儿子这是要杀人,贞儿跟了她这么久,做事牢靠,忠心耿耿,她自然不希望其出事。
于是道:“既然皇上看不上贞儿,那还让她伺候本宫算了。”
“朕缺这样一个宫女。”朱祁镇道:“还望太后割爱。”
“本宫年纪大了,除了贞儿,其他人伺候不来。”孙氏摇头:“不割。”
朱祁镇还欲再说,钱皇后忙拉住他,“皇上,臣妾身子不适。”
说着,转头朝孙氏一礼,“母后,儿臣妾告退。”
朱祁镇被钱氏半扯着离开大殿,临走前还恶狠狠盯了贞儿一眼。
贞儿吓得脸都白了,待小两口走远,立即上前拜道:“娘娘救救奴婢吧。”
“不要怕。”孙氏淡淡道,“放心,有本宫在,你且死不了呢。”
“是,娘娘大恩大德,贞儿铭记于心。”贞儿连忙磕头,但心中还是惶恐的厉害,毕竟她只是个宫女。
自家娘娘什么德性她是知道的,真要是到了紧要关头,绝对会弃她不顾,眼都不带眨的。
得想办法自救……贞儿暗暗寻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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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府。
曹鼐、陈循、高毅、苗衷几位内阁大学士,聚在一起,讨论当前局势。
“三法司那边儿貌似不太妙啊!曹鼐皱着眉,“厂卫跟疯狗似的,他们现在压力巨大,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
“好一招围魏救赵。”陈循一拍桌子,杀气腾腾道:“好一个王振!”
“这未必是王振想出来的。”高毅幽幽道,“那个阉货虽读过书,却也只是个落第秀才,这么老辣的手段,显然出自官场老人手笔。”
苗衷苦笑一声,叹道:“文官里面的有坏人啊!”
“这个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己方军心,同时,让厂卫有所顾忌。”曹鼐沉吟道,“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个衙门这么多人,本就人心不齐,被厂卫这么一搅和,几乎成了一盘散沙,必须得给他们一针强心剂。”
“曹兄有何高见?”
“打蛇打七寸,先让皇上把王振抓了。”曹鼐哼道:“王振一进大牢,厂卫自然会有所收敛,为自己留后路;而三法司的人,则会信心满满。”
“好主意,但问题是……这事儿不好办啊!”陈循苦笑。
这就好比老鼠在猫脖子上挂铃铛,听起来绝妙,却没有一点可操作性。
在王振的罪行没有铁证如山之前,小皇帝绝不会同意。
关键是,再这么闹下去,三法司都不敢查了,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查出东西来了,把柄同样被厂卫握着,他们也不敢捅出来。
破局迫在眉睫。
曹鼐笑道:“我们内阁去说当然不行,可要是换成兵部的人呢?”
“于谦?”高毅眼睛一亮,赞道:“妙啊,于谦虽特立独行,但对太监干政这方面,他和我们一样,都十分排斥。”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于谦一直受皇上信任,吏部的王直又是他的死党,他说话的分量确实大。”苗衷点头。
陈循见曹鼐笑而不语,狐疑道:“莫非曹兄说的不是于谦?”
“兵部有这么一个人,官职不高,却十分受皇上信赖,且这些年的大事小情,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曹鼐摇头晃脑的说。
“李青!”
三人异口同声。
这些年,李青足够低调,但在这个人均人精的庙堂,又如何瞒得过众目睽睽。
不然,当初也不会发生,文官夜袭却被反杀的戏码了。
“当初闹那么僵,他会帮我们吗?”陈循皱眉道,“之前他去金陵时,和司礼监、厂卫走的很近,只怕……”
“哎?人都是逐利的,只要我们给得足够多,不愁他不合作。”曹鼐倒是十分有信心,“再者,舆论掌握在我们手里,王振在民间早已是十恶不赦,杀了他,也能成就李青的名声。”
他笑着说:“如此名利双收之事,他为何要拒绝?”
“这个确实。”几人轻轻点头。
高毅迟疑道:“不过李青是御前红人,时常得到恩赏,我们四个怕是……提供不起足有诱惑他的价码啊!”
“当然不能只是我们出钱,搞垮了司礼监,所有文官都会获利,他们也得出钱。”曹鼐道,“文官有这么多人,一人凑些钱,加在一起,绝对能让他心动。”
苗衷是个急性子,果断道:“成,那就这么办,事不宜迟,咱们得赶紧凑钱了。”
“我去刑部。”高毅说。
陈循也站起身:“我去都察院。”
…
小院。
乳白色的鱼羊鲜汤,上面飘着小葱、香菜,浓郁鲜香,沁人心脾。
满满一盆儿永乐豆炖牛肉,还咕嘟嘟地冒着气泡儿,闻上一口,便沉醉其中。
此外还有皮蛋拌黄瓜,凉拌宣德茄……几道应季爽口的素菜。
饭桌摆的满满当当,好不丰盛。
“师父,吃饭了。”李青扬声喊了句。
树荫下的张邋遢伸了个懒腰,起身来到客堂,见满桌子好菜,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以后就按这个规格整,师父爱吃。”
李青忍着笑点头,盛好饭递给他,又将冰块往他身边挪了挪。
“习武之人,不惧寒暑,家里用不着这个。”张邋遢摆摆手,“有这钱还不如多买二斤肉呢。”
“吃饭时用一下也挺好的。”李青笑着说,“咱家有钱,不用这么精打细算。”
话说出口,李青笑容僵了一下,突然想起了精打细算的红袖那丫头。
昔年,他还只是个锦衣千户的时候,那丫头都是他在家的时,才舍得用冰块儿消暑。
“怎么了?”
“没、没什么。”李青缓过神儿,笑道:“师父,尝尝弟子的手艺。”
张邋遢从滚烫的汤汁中夹起一块牛肉,只简单吹了下,便丢入口中,咀嚼起来。
“恩姆~好吃,美味。”
李青劝道:“您老慢点儿吃,别烫着了。”
“放心,我有真气护体,不惧寒暑。”张邋遢确实不怕烫,甩开腮帮子就是造,一边夸赞,“青子你这手艺,开个饭馆儿绝对赚钱,有这本事,以后再怎么着也能生活的极好。”
他开心,也放心。
即便是他故去,即便徒弟遭遇变故,有这手艺的徒弟一样能安身立命。
对长辈来说,晚辈不让其操心,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师父长命百……五百岁,以后弟子天天给你做饭吃。”李青开心的说。
张邋遢只是笑笑,没在吃饭的时候说扫兴话。
其实他的时间也不多了,若非更进一步,他只怕已经入土了。
可即便进了一步,他也快到极限了,他又不是神仙,人活百岁便已是奇迹,可他都两百岁了。
这一身精纯浩瀚的真气,也不能保他不死。
不然龙虎山的天师府,也不会一代一代又一代了。
张道陵那般人物,到头也不还是败给了时间吗?
一刻钟后,张邋遢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儿,“晚上还要偷书,我先去睡了。”
“嗯,好。”李青起身收拾碗筷。
收拾完后,李青取出草料喂他的驴兄,当然,少不得唠叨几句。
毛驴也习惯了,一边吃着草料,一边听他絮叨。
李青絮叨了一阵儿,发现毛驴被他说睡着了,嘟哝道:“一头驴也午睡,真是醉了。”
他也有些犯困,走到树荫下的躺椅上,就势一躺,仰望着满头的青翠。
斑驳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更显年轻、俊雅,一阵风来,光点浮动,宛若谪仙。
美男子,不外如是。
“转眼,已经入朝六年了,按照跟朱祁镇说的,我现在已经三十多了。”李青自语,“是时候注意一下外表了,从今日起,先把胡子蓄起来……”
微风徐徐,清脆的叶子相撞声悦耳动听,李青困意上涌,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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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贞儿一改往日透明人人设,变得高调起来,对其他宫女颐指气使。
在这座皇宫里,越坏的人往往过得越好。
她这一转变,得到了正面效果,不少宫女对她巴结讨好,趋炎附势者不在少数。
贞儿一副小人得志嘴脸,大肆宣扬:姐们儿是皇太后的人,跟着我家娘娘吃香喝辣。
张太皇太后故去还没几年,孙氏未到令行禁止的地步,贞儿如此做,表面看是在帮孙氏收拢人心,实际上却是为了自己活命。
要是她这个太后心腹都死了,那谁还会跟孙氏一心,孙氏以后想彻底掌控后宫,搞一言堂,就会变得异常艰难。
没办法,在这座皇宫内,不允许有傻白甜。
勾心斗角,才是常态。
贞儿那纯真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高段位的宫斗心。
她倒没什么野心,只想好好活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活的舒服一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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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在两章外表下,却掩藏着三章的字数(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