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吃准了朱祁镇。
朱祁镇气结,但还真不敢反驳,那是他祖宗啊,要是祖宗都不认了,他这个皇帝也不要当了。
“朕哪有那么多钱啊?”朱祁镇哼道,“朕先将先帝时期印的钞兑换了,太祖他们的容后再议。”
“万万不可!”于谦忙开口道:“皇上既然做了,就要践行到底,不然置太祖、太宗、仁宗于何地?”
朱祁镇吼道:“花吧,都花了吧!
一个子儿也别留,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过了!!!”
“……皇上你别这样。”于谦讪讪说。
朱祁镇气道:“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知道吗?那可是数朝印的宝钞啊!
其中有多少数额,你们知道吗?”
他真的要破防了,本以为只是处理正统年间的宝钞,谁料李青这么莽,直接要全部兑换。
“皇上,这件事你做了,后世之君便可高枕无忧,你若不做,后世之君更难做。”李青认真道,“皇上你也不想千秋万世之后,留给子孙一个烂摊子吧?”
“没钱啊!朕没钱啊!!”朱祁镇吼道。
李青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说道:“一时间肯定拿不出来那么多,但我们可以分批次啊,一年不成就两年,两年不成,就五年,五年……”
“合着朕要还一辈子是吧?”朱祁镇气急败坏。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他才印几个钱儿啊?凭什么要他一个人还啊!
李青试图讲道理,但朱祁镇听不进去,他觉得自己遭到了不公平待遇。
无奈,李青只好道:“皇上你不能只着眼于现在,更不能只注重正统一朝的得失,就拿太宗来说吧;
太宗一朝,别说存钱了,国库几乎比脸还干净,很多时候赋税没到京,太宗都花了出去,甚至今年花明年的钱,
可大明的国力,却是蒸蒸日上啊!”
李青认真道:“就那通运河来说,疏通运河后,漕运明显增加,运输成本的降低,无形中带动了多少行业发展?
不仅让大明更加繁荣,也增加了税收。”
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北伐,是,花了不少钱,但也为大明带来的和平啊,这些年无论是鞑靼,还是瓦剌,可有敢侵扰大明?
这在无形中省了多少军费?”
朱祁镇脸色稍稍缓和,悻悻道:“太宗的功绩,自是没的说,但……”
“皇上你先听我说。”李青拍马屁道,“皇上英明神武,不弱太宗多少,可你英明,能保证儿孙都英明吗?
这件事你做无事,可放在后世之君身上……未必尽善尽美。”
“苦一苦皇上你,造福大明千秋万世,这买卖多划算?”李青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苦得不是他。
“皇上,百姓会念着你的好啊。”于谦捧哏,“皇上仁政爱民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千秋万世之后,百姓仍会记得皇上的好……”
到底是科举出身,于谦捧哏很押韵。
终于,朱祁镇还是妥协了。
“内帑的钱不能动,后面说不得要有乱子。”朱祁镇不情愿道,“用钱找户部去。”
“那皇上你得批个条子。”李青说。
朱祁镇冷着脸点头:“昂,这就给你写。”
提笔写完,甩给李青,“还有事儿吗?”
“臣告退。”
~
乾清宫,朱祁镇兀自生气。
小院,李青、于谦,把酒言欢,笑声朗朗。
…
三日后,李青总算是设计好了铜钱样式,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突出了一点包边,同时,周边多了十二条竖纹。
看似细微,却将工艺提升了几个档次。
户部。
李青将条子甩在桌上,“王尚书,皇上允了的,从日本弄来的那些铜我全要了,另,再批我一百万两银子。”
“铜好说,但银子……”王佐赔笑道,“户部没钱啊,要不本官跟皇上说说,再印些宝钞?”
李青果断拒绝,铸铜钱就是为了平衡宝钞,再印宝钞的话,那铸铜钱的意义何在?
“就要银子。”
“听说,李都给事中这次从金陵回来,带了一百万两银子呢。”王佐揣着明白装糊涂,“等钱入户部,本官立即批给你。”
李青淡淡道:“银子入不了户部了,进了内帑。”
“这样啊!”王佐恍然,“那李都给事中何不找皇上批?”
“王尚书有无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李青嗤笑一声,揶揄道:“何不食肉糜?”
娘的,小皇帝要肯批钱,我来你这干嘛?
王佐脸一红,讪讪道:“李都给事中,你是知道的,户部穷……”
“你就说给不给吧?”李青脸色沉了下来,欺身上前,强大的压迫感让王佐步步后退,“我再问你一次,给还是不给?”
王佐脸都白了,李青给他一种‘敢说不给,立马就剁了你’的感觉。
想起当初那一夜,王佐不禁头皮发麻。
李青的胆大包天,狂妄无边,让他记忆深刻,恐惧到了骨子里。
不只是他,那晚过后,李青成了他们一群人的梦魇,做梦都是被李青剁了的场景。
“给,我给。”王佐心惊肉跳,尝试着唤醒李青的斯文,“那什么,有话好说,咱们都是文官。”
李青收回迫人的气势,道:“那就有劳王尚书了。”
“不劳烦,不劳烦。”王佐长长舒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李都给事中随本官来。”
……
接下来的时间,李青带着小家伙儿入住宝源局,监督铜钱铸造。
但由于工艺的提高,迟迟未有进展,铸出的铜钱大多都不达标,只能一遍遍地改善模具。
一连忙活了半个多月,总算是有了进展。
李青总算是有了些空闲,带着小家伙儿出来放松。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小家伙儿对他愈发亲切,不过终是年龄小,离家这么久,他开始思念家乡来了。
“干爹。”
“嗯?”
“孩儿想回去了。”小家伙儿怯怯的说。
李青笑道:“想回去又没什么,干嘛如此啊?”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孩儿食言了。”他瘪着嘴说,“这样不好。”
“没关系,干爹送你回去。”李青宠溺地刮了下他的鼻尖儿,“不要紧的。”
听他这么说,小家伙儿明显松了口气,开心问道:“干爹什么时候回金陵长住啊?”
“这个……”李青想了想,“起码要到过年了,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嗯,好。”小李宏伸出短小的指头,“拉钩。”
“拉钩。”
…
“什么?又请假?”朱祁镇破防,“先生,咱就是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想啊!”李青说,“可那么个小孩儿,我不送他回去,实在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朱祁镇道,“朕让锦衣卫送他回去也就是了,至于你亲自送吗?”
李青摇头:“你没有儿子,你不会明白的。”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
这话……是不是有些伤人?
果然,朱祁镇从错愕,到暴怒,顷刻间脸都气红了。
“放肆,放肆,李青你放肆……!”
李青连忙赔笑道:“皇上,臣懂医术,可以帮你瞧瞧。”
“滚啊!朕没病!!”朱祁镇咆哮。
“臣可以帮皇后看看。”李青又说,“太医看了那么久,都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臣能行呢?”
“就你?”
“试试总没什么损失。”李青笑道,“万一呢?”
朱祁镇狐疑道:“你该不是为了请假,诓骗朕的吧?”
“皇上怎可如此想?”李青一脸受伤。
朱祁镇哼道:“朕这样想,是你的人品不行,到时候来个无能为力,朕也不能拿你如何。”
“你可以扣我俸禄。”李青说。
“你那点儿俸禄,朕不在乎。”
“那就不扣了。”李青乐得如此,“那我走了。”
“扣两年,另,朕只给你十天时间。”朱祁镇说,“这是最后的让步,愿不愿意随你。”
“……行。”李青答应。
见状,朱祁镇迟疑道:“先生真会医术?”
李青对俸禄的执着他的知道的,两年俸禄都敢押上,让他燃起几分希望。
普通百姓都为传宗接代发愁,何况他一个皇帝呢。
他做梦都想有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