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从早朝开到午朝,还是没有盖棺定论,杨士奇的位置依旧高悬。
朱祁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乾清宫,这才想起没有在朝会上见到李青,心中纳闷儿:他怎么又没来上朝?
“王振。”朱祁镇扬声喊了句。
“奴婢在呢。”王振颠颠儿地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李青叫来见朕。”
“奴婢就是去。”王振谄笑应是,着急忙慌地往外跑,差点儿撞到走进来的孙太后,却也只说了句:“见过太后娘娘。”便匆匆去了。
孙氏看王振已不拿她当回事儿,不由怒火中烧。
“太后有事吗?”朱祁镇问。
“没事,就是想镇儿你了。”孙氏回过头,却已是满脸含笑,“如今太皇太后还政于你,你可得好好干,莫辜负了你父皇所托。”
“这是自然。”朱祁镇语气冷淡,“莫非太后想要教朕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孙氏脸一僵,讪讪道:“镇儿这是哪里话,母后怎会存那种心思,母后就是看你这两日辛苦,来看看你。”
说着,回头道:“贞儿~”
被唤作的贞儿的小女孩递上食盒,孙氏接过放在御案上,“镇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这是母后亲自熬的。”
“朕不饿。”朱祁镇摆了摆手,“太后若无其他事,还是回后宫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孙氏气苦,她就不明白了,儿子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
纵是抱养的,也不至于如此吧?
“镇儿……”
“太后还是叫皇上吧。”朱祁镇道,“朕不是小孩子了。”
孙氏尴尬地点点头:“皇儿……”
“是皇上。”
“……皇上。”孙氏很悲愤,凄楚道,“你为何对母后如此冷淡,可是母后哪里没做好?”
“没有。”朱祁镇摇头:“朕要忙公务了。”
“你忙,母后不打扰你。”孙氏收起凄楚,满脸慈祥,“母后能看着你,心里呀,就甜滋滋的。”
朱祁镇无奈,只得佯装看不见。
孙氏倒也有耐心,就往不远处一坐,慈爱的看着儿子,赖着不走。
大有‘老娘今儿必须感化你’的架势。
朱祁镇始终冷漠,孙氏也不急。
娘俩都很有耐性。
唤作贞儿的小女孩乖巧地立在孙氏身后,站得板板正正,两只小手放在肚子上,眼睫毛都不眨动,跟个假人似的。
大殿里,除了朱祁镇翻阅奏疏发出的声音,再无其它。
许久,匆匆而来的王振打破沉寂。
“皇上,李先生来了。”皇帝都叫先生了,王振可不敢直呼其名,亦或称其官职。
朱祁镇忙放下手中奏疏,“快让他进来。”
孙氏忍不住诧异,他还是第一次从儿子脸上看出惊喜表情,暗道:这李青何方神圣?不会是,是……
正想着呢,李青大跨步进来,“微臣参见……”
随即见孙氏也在,心中略感诧异,嘴上也是一顿。
这时,朱祁镇的‘免礼’也到了,李青就势收住,又朝孙氏微施一礼,“见过皇太后。”
“免礼。”孙氏盯了李青一眼,心说:这人倒生得一副好相貌。
她并没看出什么,因为她压根儿没见过李青真面目。
小女孩睫毛眨了眨,旋即恢复如常,心道:这人生得好好看。
朱祁镇起身道:“朕要和李卿商议政事,太后请回吧。”
这下,孙氏不好逗留了。
太皇太后张氏能干政,是因为有先帝受命。
而她……本来是想争来着,甚至在前些日子,得知太皇太后还政后,她就想付之行动,奈何儿子的成长速度过快,根本没给她机会。
“你吃完东西,母后就走。”孙氏关切道,“国务要紧,你的身体也要紧。”
朱祁镇略显不耐,但当着外臣的面也不好发作。
“李卿,你饿不饿?”
能不饿吗?我午饭还没做好,就被你叫来了……李青诚实道:“饿。”
“赏你了。”
“啊?这……”李青略一犹豫,接着自语:“君王赐,不可辞,臣就却之不恭了。”
孙太后:你碰一个试试?
“嗯姆~”李青满脸享受,“谢皇上赏赐,不愧是御膳房出品,这银耳燕窝莲子羹,在外面可不好吃得到。”
“这是皇太后做的。”小女孩脆生生道。
“哎呀呀~”李青连忙放下碗筷,一脸诚惶诚恐,搓着手无所适从。
朱祁镇笑道:“一碗羹而已,何至于此,太后又岂会跟你一般见识。”
“太后宽宏大量。”李青钦佩道。
孙氏心里憋着火,却又不好不顾太后气度,淡然道:“皇上如此宠信,李卿家可要常思感恩才是。”
说罢,一甩袍袖,径直离去。
“恭送太后。”
李青喊了句。
小女孩朝朱祁镇盈盈一礼,跟着退了出去。
李青又扒拉了两口,这才问道:“皇上找臣何事?”
“你为什么不上朝?”
“我……”李青有些尴尬,“这不是昨儿朝堂上我太冒头了嘛,我想先避避风头。”
“用的着吗?”朱祁镇不解。
李青认真说道:“很有必要,这次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群臣不知我们的真实目的,而一旦我频频冒头,那他们定会深度解析,那一来,以后就不好忽悠了。”
顿了顿,“皇上,为稳妥起见,年前我还是不上朝的好。”
朱祁镇不满:“离过年还有二十余日呢。”
“我又不是在家玩儿。”李青道,“在此期间,我会部署下一步计划,到时先让你过目。”
“嗯…这样也好。”一听这个,朱祁镇来了劲儿,“对了,这杨士奇的缺儿,你有没有兴趣?”
李青果断摇头:“还是那句话,我现在不宜冒头。”
“好吧。”朱祁镇有些遗憾,旋即又问,“那你觉得谁有资格顶替?”
李青沉吟道:“胡濙既不是于谦一派,也和郭琎等人走的不近,可担此任。”
朱祁镇道:“要不要再拖拖,让他们内卷加剧?”
“那样做更好,但他们也不是傻子,拖久了自会看出皇上意图。”李青微微摇头:“我们已达到出兵目的,短时间内最好别再有大动作,以免引起他们警觉;
最起码,等过完年大军出征后再说;
贪多嚼不烂,年关在即,还有很多政务得抓紧时间办,可不能让他们光顾着争权。”
“行吧。”朱祁镇点头同意,又问:“兵部尚书你觉得谁合适?”
李青奇怪道:“于侍郎不行吗?”
“朕不想再升他的官儿。”朱祁镇说,“以后随着改制,文臣的权利会逐步缩水,朕也不需要一个一家独大的臣子了。”
“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吗?”
“未雨绸缪。”朱祁镇道,“先帝常说,给予容易收走难,与其升完再贬,不如不升,况且,于谦现在也不差。”
李青无言以对:“皇上来拿主意吧,我对朝堂还不够了解。”
顿了顿,又道:“年后出征,可以暂且放过交趾,那里并无大动乱,也无商船被劫的先例。”
朱祁镇蹙眉沉思,良久,“那里现在的实际掌权者是朱高煦。”
“他不是被先帝废了吗?”
“是废了,但朕还是想永绝后患。”朱祁镇如实说。
李青沉吟道:“臣的建议是,打完暹罗、缅甸再做打算。”
“那……朕回头找英国公再议一议。”
李青没再劝,这小家伙儿和他爹一个德性,李青不想引起他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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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回到后宫,越想越气,胸脯起伏剧烈:这儿子真是白养了!
她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贞儿,去把王振那厮叫来!”
“是,娘娘。”
小女孩行了一礼,忙不迭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