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久久不能平静,月光洒在他身上,形影相吊,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有些事,终究无法挽回。
本着人道主义,以及避免后续麻烦,李青将这些人安葬了,清理干净后才离开。
……
清早,乾清宫。
李青到时,朱瞻基已经下了早朝。
看得出来,朱瞻基心情极好,还沉醉在极致的权力中,无法自拔。
这种神情,李青曾在朱允炆脸上见到过,也在朱棣脸上见到过,他们初掌大宝之时,也是如此陶醉。
小胖简单询问着朝政,朱瞻基一一作答,脸上带着自信的光彩。
小胖对儿子也相当满意,给予充分肯定,好圣孙简直要美上天了。
待父子俩说完,李青这才上前,“皇上,该针灸了。”
“嗯,好。”小胖起身走向床榻。
李青并未第一时间跟上,朝朱瞻基耳语几句,后者听罢,脸上的喜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杀气腾腾。
“别搞太大。”
“我明白。”朱瞻基眯着眼点头,但杀气不减。
李青没再说什么,进内殿为小胖诊治。
~
渡真气,施针灸……
两刻钟后,李青收回银针,轻声说:“从明儿起,要开始吃药了,早晚各一次。”
“苦不苦啊?”
“瞧你说的,药哪有不苦的,没听说过良药苦口吗?”李青打趣,缓和着气氛,不让小胖紧张。
小胖砸吧砸吧嘴,道:“青哥,你能不能给我做成药丸,那不就不苦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李青笑着点头,“这个不难,回去我就做。”
“我最怕苦了,小时候生病,十次喝药八次吐,为这事儿没少挨打。”小胖不好意思笑笑,“青哥,再讲个故事吧。”
“嗯,好。”
……
“青哥,我有些困了。”
“睡吧,到点儿我叫你。”
——
午朝。
李青和小胖一起走进殿,只不过李青走的不是御道。
“臣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行礼。
“众卿平身。”小胖挥一挥衣袖。
群臣起身,接着,开始上奏关于百姓迁徙后遇到的问题,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异样。
李青见此情况,突然有些后悔,这事不应该全听小胖的,至少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怎么也得溅起点儿水花,不然难以达到震慑目的。
却在这时,神助攻出现了。
朱瞻基杀气腾腾的来到奉天殿前,背对群臣,朗声道:“把那几个该死的奴婢带上来。”
他这话声音不小,群臣顿时被吸引,不禁转身观望。
只见三个五花大绑的小太监,口中塞着抹布,被锦衣卫押过来强摁在地上。
群臣一脸纳闷儿,这是要闹哪儿样?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朱瞻基抬起手,狠狠挥下:“斩——!”
“噗噗噗……!”
三颗大好头颅滚滚落下,鲜血喷涌,将地板染得血红。
“啊?”群臣惊骇出声,瞳孔地震。
这一幕实在太超出预料了,简直有违礼法。
皇宫不是不能死人,事实上,死在皇宫的人还不少,每年都有人因廷杖死在皇宫,但砍头却是头一次见。
即便是杀气最重的朱元璋,也从未在宫里动过刀。
自大明建立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皇宫里被剁了脑袋。
鲜血汩汩流淌,刺激着群臣的神经,以至于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殿,此刻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甚至,不少人都开始哆嗦。
小胖也不禁眉头紧皱,这一幕同样出乎他的预料。
李青却是暗赞:干得漂亮!
虽说眼下是特殊时期,但谋害皇帝这样的大事,绝不能忍气吞声。
正如黄福所说,很多人即便没参与,却也都知道详情,皇帝的态度必须得拿出来。
三个被砍头的小太监很快被拖走,只留一滩的血迹触目惊心。
朱瞻基也未让人清理,就那么放任不管,大摇大摆地走进大殿,“启禀父皇,奸贼已伏诛。”
人都杀了,小胖还能说什么,只能配合儿子演下去,“杀得好!”
朱瞻基笑笑,站在父皇一侧,扫视群臣,眸光冰冷。
没人敢跟他对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这一刻,他们在这位太子身上看到了昔日的太宗。
心惊胆战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气苦:又一位狠辣皇帝,没完了嘛这是……
这日子…没发过了!
经这一档子事儿,群臣也没了议政的兴致,一个个沉默寡言,午朝极度冷场。
小胖见状,起身道:“诸位爱卿若有本奏,留折待阅,散朝!”
……
群臣走出大殿,那醒目的血迹还未干,在阳光的映衬下,愈发妖艳,惹眼。
虽然杀的是他们最瞧不起的太监,但却没人开心的起来,他们不傻,知道这场戏就是演给他们看的。
大热的天儿,群臣后脖颈子直冒凉气,这太子是个狠人啊!
可以预见,日后他登基,施政手段必和太宗如出一辙。
但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又一个劲爆消息传入他们耳中。
工部尚书、左右侍郎、兵部侍郎、户部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神秘失踪,没留下半点儿痕迹。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皇上突然病危,太子提前回京,值班太监被斩,诸多大佬神秘失踪……不管是知道些内幕的,还是全然不知的,都闭了嘴。
朝堂上没有傻子,都明白是那些人打破了‘规则’。
这次事件并未引起乱子,相反,群臣非常平静,甚至平静的有些不正常。
没人为那些人伸冤,没人要求朝廷找人,甚至没人提起那些人,仿佛那些人根本就没存在过,和群臣没有一点交集。
唯一提起的,只有那些人的家属。
对此,朝廷表示一定会查,并派出厂卫四处寻找,为表重视,由太子亲自带队。
~
中殿。
小胖就着茶水服下药丸,吁了口气:“瞻基这次太冒失了。”
“我倒觉得他做的没错。”李青扶着他坐下,“这件事要是这么淹了,那以后只会让某些人变本加厉。”
“问题是……”小胖苦笑,“现在情况特殊啊!”
李青宽慰道:“放心吧,他镇得住。”
“唉…现在说这个也没了意义。”小胖捏了块糕点放进口中,冲淡嘴里的药味儿,“三宝下西洋至今已有两年,估计也快返航了,他一回来,海上贸易势必成为焦点;
篡改后的遗诏内容,他们十有八九会重提出来,到那时又要闹腾了,瞻基毕竟年轻,到时候青哥你多帮衬帮衬,尽量撑到他度过难关,真正掌握大权。”
“好。”李青点头答应,“其实你大可不必操这个心,他能力、手腕都有,在军队也有基础,不用两年便能彻底坐稳。”
顿了顿,“三宝今年应该不会回来,他走之前说过要寻红薯,估计要浪费不少时间。”
“红薯好吃吗?”小胖问。
“还可以,但它的主要优点是高产,至于吃……煮着吃,烤着吃,磨成粉做饼,甚至生着吃都行。”李青笑道,“味道嘛,有点儿甜。”
“那应该挺好吃的。”小胖又往嘴里塞个块糕点,他最喜欢吃甜食,但,红薯怕是吃不上了。
闲聊了会儿,小胖又将话题引向朝政。
“这两年边关一直安定,估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如此,目前大明的隐患并不在北方,而是在南方!”
李青问:“你是说海上贸易?”
“嗯。”小旁点头,接着补充道,“我说的南方不是指大明的南方。”
“交趾?”
“对!”小胖担忧道:“下西洋的船必须在交趾补给,一旦交趾乱了,下西洋是不停也得停,只能做一下周边小国的生意,
问题是……随着靖难功臣凋零,能扛大旗的后继无人,虽然会打仗的挺多,但,能做帅才的却几乎没有,张辅也老了啊。”
李青想了想,“还记得卫青吗?”
“他被关大狱了。”小胖说。
“啥?”李青目瞪口呆,“不是……为啥啊?”
“三个月前,他上书称缺乏弓箭,请拨弓一万、弦二万、箭三十万。”小胖道,“当时我批了,后来遭人弹劾贪污公款,我就把他下大狱了。”
“你这也儿戏……”李青突然醒悟,“是为了给太子铺路?”
小胖笑着点头:“瞻基登基后,把他释放,再来个官复原职,又是一份天大的恩情。”
李青无语:你还挺会打算。
“青哥,你认为他能扛大旗?”小胖问。
“此人的履历我看过,建文元年太宗骑兵靖难,同年攻克蓟州,他当时还是百户,就率着部下投靠了太宗。”李青道,“建文元年投靠太宗,和太宗入驻南直隶后投靠,有着本质区别,忠诚这方面没问题;
建文之后,他升任都指挥佥事,后又在山.东沿海防倭,永乐十四年率军在登州平倭,永乐十八年唐赛儿叛乱,他的战绩更是傲人。”
李青欣然道:“他以一千骑兵,昼夜兼程驰援,斩敌两千,生擒四千,后皆斩首,一举击溃了叛乱的中坚力量;
虽说叛军战力比不上明军,但他赶到时也是疲劳之师,一千对六千,能有如此战绩,实在难得。”
小胖不太懂军事,犹豫道:“他…能行吗?
交趾一旦乱起来,可不是数千,而是动辄数万,甚至小十万啊!”
“话是这么说,但你得分情况。”李青笑道,“交趾大乱子、小乱子有过;
但,全都被碾压式的平定,他们对大明已经产生了畏惧,也老实了太多,而卫青这种打仗以生猛著称的将军,最适合应对这种情况,一样的能力,他的打仗风格更吓人;
且交趾的叛乱,远没有布政使上报的那么大,上十万的叛乱就没有过,不过三两万人罢了,不信你去问张辅。”
“嗯……”小胖迟疑道,“他真能行?”
“那还能有假?”李青自得道,“卫青一直在前阵战斗,又有平倭经验,非常适合在交趾那样的环境下作战,且他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山.东都指挥使,太宗都夸此人不凡,颇具帅才呢,
再者,你以为我那么多年监军白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