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想去什么地方看看。”蕴藏问我。
我摇头。
“那姑娘怕不是京州人吧。”
我点头。
“那我随意带姑娘逛逛可好。”蕴藏又说。
我想着,我与他已然已经这么熟了。况且我根本不认识京州的路,如果自己漫无目的地瞎逛。到时候越走越远,回到医馆又是得好一阵子,便允诺了。
蕴藏说道:“今日鬼面节上人蛮多。姑娘跟紧了,莫要走丢才好。”
我想着我已然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会走丢。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我也不敢说出声来,只是点头。
蕴藏在前面大跨步的走,我就跟在他身后三米的距离。本来我俩是相安无事,走的极好,也不知是谁,非得撞我一下。
我被撞得东倒西歪。扭头看时,竟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童。我举起手来就要教育他,嚷嚷了几句,却没有一点声音。我又忘了自己吃了哑药了!我怎么会参加这个比赛,本就知道我这个人话多。
现在真是想教训一下小孩子都不行了。我记得我之前跟公子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是像现在这么多,吐槽也不是像现在这么多。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话多了?好像是在和小殊遇见之后……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虽然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我,但我其实早已分不清楚哪个是真正的我,只是现在想起来觉得不是自在。
我又想着。
原来我与公子和小殊在一起相处的感觉是不同的。我本以为我都爱他们,因此我们的感觉就都是相同的。其实现在才搞清楚,喜欢一个男人和喜欢一个亲人,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待在公子身边,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过得很快,觉得跟他待在一起多少时间都不够,觉得岁月流转,光阴静好,觉得一草一木,一笔一划都是心满意足的,看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唯独就看公子,是心猿意马,是不受控制的。那个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我是至今不会忘记的。
我呆在小殊身边,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是愉快的,觉得跟她在一起没有太多的负担。
虽然有时候会考虑很多问题,但其实生死我都并没有看得太重要。跟她说话是轻松的,看着她时也是轻松的。不会像看见公子那般局促不安,不会想着有什么小秘密瞒着她,什么都想与她说,什么都想同她讲,把那些小女子心思一个劲儿的告诉她,才不会害羞呢。
恍惚间,我想了这么多,后来发现已经和蕴藏走散了。我绕着圈圈,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蕴藏,想出声喊他,却说不出话。想来我也一直都是这样冒冒失失的性子,公子叫我多次整改,我也未见其效。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的石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很是头痛。因为我很相信蕴藏,因此跟着他来到了这里,结果这里却是我全然不认识的。我现在不会说话,也不好问路,只能等着天降奇兵蕴藏,来找我了。
但是他跟我认识不过几个时辰,或许他发现我不见了,会认为我是不想跟着他走,而自己离开了。如此,我的头就更大了。正当我垂头丧气,欲哭无泪的时候,有人拍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串小糖人,微笑着说:“找你半天了,没找见你人,倒是先买了小糖人。”
这串小糖人是小蝴蝶的模样,我接过小糖人,含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果然是很甜的。问这个世上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一个是糖,一个便是猪脑。吃糖可以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吃猪脑……可是我小时候听亲戚说,这个东西很滋补。
特别是能补脑,我一向智商都不是很高,是这个东西恰好大补。
我笑着看向他,跟他说声谢谢,也说不出来。我的笑容他也看不见,真是憋屈死我了。这么说来蕴藏真的是个绝顶聪明的男子,能在这么多戴面具中人找到我。
“我说了,这里人很多,很容易走散的。你人生地不熟,离开了我,小心可别被人贩子拐卖了去。”他说的阴森恐怖,还扮一张鬼脸,我被他吓了一下。
但他所言非虚,古代人贩子的确是很多。我不就遇到了李沁人两次?当真是有缘啊,有缘。
“你拉着我的袖子,这样便不会走散了。”蕴藏道:“姑娘觉得这样可好?”
我摇摇头。
“那可是要蕴某人买一根红绳将你我拴在一起。”
我花容失色,用手比了个一。表示我选择第一种。于是我便牵着蕴藏的袖子。走在人群中。蕴藏问我:“姑娘喜欢做东西吗。”
我诧异,做什么东西。
“前面有家陶瓷店。正恰逢今天是鬼面节。可以自己亲手制作陶瓷鬼面。想去玩吗。”蕴藏道。
这个倒是听起来很好玩,可是我不会陶艺,身上也没什么钱了。但我由于现在是个哑巴,我内心的想法表达不出来。你只能被蕴藏牵着鼻子走。我们来到了这家叫做“天天陶”的陶瓷工艺馆。由于我不会陶艺,便和蕴藏一起做一副面具。蕴藏问:“你想做什么。这上面都有模具,你选一个瞧瞧。”
就说做鬼面具这个事情吧,我其实觉得做什么都好。上面的模具也都很精致,我一时半会挑选不出来,只好指了指脸上这个。既然我与天狗这么有缘,况且几年前我的第一次也给了天狗面具。如此便做一次天狗面具吧。
“姑娘喜欢天狗?”
我摇摇头,半晌,又点点头。
蕴藏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怎么能懂我的意思,我这叫做又爱又恨。总而言之,我和蕴藏还是开始做面具了。蕴藏的手艺很好,我抓起一块泥巴捏出来模样。
却是个四不像。蕴藏只好接过我手中的泥巴。帮我来回揉搓了一下。便好看多了。随而又递给了我,结果被我这一双“巧手”一糟蹋。又是一团乱。蕴藏无可奈何,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就抓着我的手,教我搓泥巴了。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这双手是如此的熟悉……真的真的,好像在哪里摸过,而且是经常摸,经常摸的那种。
……
……
……
完了。林小隅你想男人想疯了。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清醒。
蕴藏摸着我的手,我居然没觉得他是在揩我的油,或许是这人长得太道貌岸然。总觉得长得老实巴交的人不是坏男人。而且他也真的只是在尽心竭力地教我捏陶瓷。蕴藏将我搂在怀里了,这样他便更方便的教我捏泥土。
或许他是太专注于捏泥土这件事情,对于几乎要把握搂在怀里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我倒是尴尬的不能再尴尬了。我如果把他推开,如果他并没有多想什么,那就是我多想了。如果我不把他推开,我的确又是多想了。
好的在蕴藏后来自己知道自己的过错。反应过来之后才将我推开,道歉:“冲撞了姑娘,方才见姑娘笨拙,实在是……”
我的确笨拙。
后来我们来来回回,终究是把它捏好了。放进锅炉里烤着的间歇。我与蕴藏出去透透气。这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烤好的。于是乎我们去高楼上看花灯了。在鬼面节里的灯。都是单单调调两个颜色,但是若站高一些看,还是十分好看的。
街道两边的白灯笼,就像是一条银色的河,从天边铺泻而下,因为大多数人在这天都披着黑色斗篷。站在高处看时,他们便淹没在黑色中了。只有白色与黑色,偶尔一些红光绿光。到是凄清得十分美丽。
这栋高楼一共有十六层,本来最高也只有十六层,但十六层人多,我们也挤不上去。正愁没办法的时候。
蕴藏对我说道:“抱紧我。”
什么意思?
“抱紧我。”蕴藏再一次说道。
我觉得这人是要干什么大事,连忙抱住了他的腰。没想到他竟侧身一翻。我与他就直直落在了楼顶。我吓得一个恍惚,将他抓得更紧了。好在塔顶的瓦片劳实。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蕴藏。
这小伙子身手不错呀。
但是我真的觉得我跟他好像认识。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感觉。我说不出来是什么,但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我与他并肩坐下。
我看着塔下的景色。发现一搓流光。在黑夜中十分亮眼。这搓流光还能移动,围着京州城,像极了,在黑夜中追赶着星星。我好奇地指着这些流光。
蕴藏替我解释道:“这是一种虫,叫光影。这是大晋的特色。你方才看到的,便是有驱虫人在驱赶。这些虫当然就围着跑了。别看这些虫,看似美丽,还能发光,其实是有剧毒的。”
果然是美丽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但是我的公子除外,小殊除外,夜小马……半好半坏吧。
塔顶上的风很大,吹得我的头发四散飞扬。我被头发糊了眼睛,蕴藏便帮我把头发捋开。这个风吹起来真让人舒服,可是我的脸感受不到。我多想摘下这个面具,让大自然的风亲吻我的面庞。但为了我身边这个人的性命安危,我还是作罢了。
况且今天又是鬼面节,等会儿我把面具摘下来,蕴藏发现这张天狗面具下真的是一个魔鬼。那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姑娘。”蕴藏突然很认真的看着我,我与他四目相对。
蕴藏道:“姑娘,你的面具上有个东西,我帮你拿下来可好。”
我点头。
“你先暂且闭上眼睛。”
我只好乖巧的把眼睛闭上。
蕴藏俯身来,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他的下颚。他的唇已经贴上了我的面具额头。虽然没有碰触到我,但但但……这是什么意思?我发现他的脖子是极好看的,喉结性感。皮肤也是很白皙的。
我真是被他吓蒙了,一时之间竟做不出什么举动,我的心竟快了那么几分。连我都认为不可思议。更不知道这一分的心跳加速,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虽然吻到了我的面具。但我觉得有股热气,从他的唇中流出,瞬间流遍我的全身。
我全身都变得麻木,仿佛是被这个男人下了什么咒术,让我动弹不得。我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认为这绝对不是我今天刚的陌生男人。
他一定认识我!
我拽住他的手腕,我仔细看他的脸,这张脸我的确没有见过。
我终究还是推开了他。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惊讶,我自己竟然能说话了,想必是五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如此更好。
我抓紧他的肩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一个陌生男人,你是不是脸上贴了什么东西,这不是你本来的面目。”
“小星星,你忘了我了吗。”
小星星?
他是谁?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难道他是……我按压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公……公子?我……”
“小星星,许久未见你,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公子……”我的泪水夺眶而出,熊抱住他:“他们都说你死了,老板那里也没有你的消息。但我知道他们都在骗我,我的公子终究是会回来找我的呀。”
我就知道,公子在大晋,只要来大晋,就一定能找到公子。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痛,肠子和胃仿佛都要搅在一起。我全身都在痛,连头发丝都是痛的。我的手在痛,我的腿在痛。我哭肿的眼睛也在痛。我全身颤抖不止,我的表情僵硬又麻木,决堤的大坝又重新建了起来。
“小隅……”
“轰。”
大坝瞬间倒塌。
“对不起。”
“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的脑中一片混沌,大起大落之后,我低头望着楼下的风景。我发现他们竟在旋转,天在旋转地在旋转,小殊在我的面前也在旋转。
“小隅……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我……对不起对不起……”林殊在我的面前手足无措。她已经将她的面具撕了下来。
我只听到她说对不起三个字。
后来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