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很轻很轻,我的心很空很空。
好像漂浮在半空中,又好像潜在水里。
我好像看到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我曾经有无数次接近死亡,却又有无数次从死亡边离开。
回顾我这跌跌撞撞的二十六年,在现代的十八年,在这里的八年。
活得真是一团糟糕。
生命中那些所认为美好的东西并没有尝到什么,那些痛苦倒是一一尝了个遍。那些我本以为是美好的东西,那些是美好的人,表面下全是腐烂。
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怀念在刘府的日子。
真希望公子永远都是公子,刘府永远都是刘府,刘言永远都是刘言。
我依然是刘府的少姑娘,公子会教我读书,教我写字,还会给我讲故事。
时光轻轻浅浅,光影翩迁,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碎屑,院子里的老槐树,槐树下的石凳上,有一个手持书卷的公子,他喝着茶,笑眯眯的。
说话的时候总是温柔的,他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他知道天上的星星,也知道地下的事情,当时的我以为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了。
他很睿智,也很冷静。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理智的人;他还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他会没有一丝邪念的帮我洗澡,他给我念书的时候,声音就好像毛茸茸的羽毛,挠得我的心痒痒的。
我也有过萌动呀,在我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
那个眉目如画,温柔如水的公子,在我的心里画了一个圆圈。
从今以后里面再也进不去任何人了。
可是,我明明感觉事情并不如现在我想的这么简单。
“小隅。”
“你是谁——”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我就看见他正在看着我。
我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我知道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
“走吧走吧,今天晚上你不是说要去吃宵夜吗?”他笑着说:“走吧,我早就定好位置啦。”
“你是谁……我……”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走了。
“之前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吧?”他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算数吗。”
“我林小隅说话,一言九鼎,怎么会不算数?”我的身体不由控制的说出这句话,好像是我说的,又好像不是我说的。
“我好想你……我好像无时无刻都跟你在一起,如果可以,我想永远永远都待在你的身边。”
“没事,你尽管去做你的事。”我说着:“只是一定要想我呀,如果不想我,我就打死你。”
“怎么会不想,简直每天都要想吐了好吗?”
“哇塞,你竟然还敢吐,看来我今天不收拾你,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了。”我张牙舞爪地爬到他的背上。
少年背起我,双脚轻轻一点,竟在屋檐上奔跑起来。
身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灯笼,街道上人潮涌动。他的速度很快,街道上的灯笼就像银河里的星星,从我们的身边一一掠过。
“慢点慢点慢点,你要吓死我呀,我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我哇哇乱叫:“慢一点呀——我恐高啊——”
“噗,有我在,你怎么会摔下去?”少年狡黠一笑:“哎呀,没踩稳要摔下去了。”
说着他的身形故意一颤。
“啊——”我大叫起来。
过一会儿才知道他是在骗我。
“好啊,你居然敢骗我。”拿起拳头疯狂锤他,然后他就真的没踩稳,我俩纷纷的从屋檐上摔了下来。
还好摔在了稻草堆里,他护着我,我倒是没什么事儿。我从稻草堆里探出一个头来,吐了一口稻草:“说好的武功天下第一呢,连背我都背不动,太废物了。”
“明明就是你在我的背上捣乱。”
“人穷怪乌鸡。”我吐了个舌头。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从前,我以为他是苏言。苏言就是他,可是我现在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公子是不会这样,也不会说这样的话。
“阿姐……阿姐……”
我在苏凌的呼唤声中,悠悠转醒。
醒来时仍能感受到疼痛蔓延四肢百骸,身体每一处都是断裂的感觉。
“唔……”我捂住头。
此时此刻我才发现,苏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找来一块木板,用藤条做了绳子,把我放在木板上拖着走。
“你还好吗……”我问道声音嘶哑巴的几乎让人听不到了。
“阿姐,我没事……”苏凌强忍着疼痛,笑着说:“我带你出去。”
我捂住头,知道我们现在仍旧不安全。如果来追杀我们的人是李博,以他粗枝大叶的性格不一定会下来检查,但是这次派来的人是寓居,寓居心思细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追兵就在身后。
我也不知道我们昏迷了多久,但逃不了多远。
“你为什么刚才不听我的话?”我有些生气。
苏凌慢下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吞吞吐吐地说道:“阿姐,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知道阿姐是想让我逃命,可是如果没有了阿姐,我一个人绝对不会独活下去。”
“你——”我的心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知道是为他不听我的话而气愤还是为他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感动。
“阿姐,你不要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林苏不是小孩子。”苏凌道:“阿姐说过,阿姐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也是最爱阿姐的人,所以——我们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说的不错,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我从未思考过他说的每一句话,或者说是没有认真的思考过,全把那些当做小孩子的戏言。
现在想来,的确是我过于草率了。
但就在我们说话之际。
寓居的追兵又来了。
我们现在都身受重伤,怎么可能还逃得掉。
如果说命运就此,我也要让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身后的火把慢慢逼近,我们深受重伤,我的两只脚全部中箭,现在连走路都是奢侈。
苏凌的背上也全是鲜血。
可是此刻我们就像两只待宰的羔羊。
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