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心狠手辣,我的手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条人命了。
从刚来的时候,看着凌王府满屋子里的尸体,我会吓得瑟瑟发抖。
可现在,就算是漫山遍野的尸体,我也不会为之动容。
一路走来,我变了太多太多。
我很少笑了,根本笑不出来,也总是想不起有什么开心的事,似乎我从一出生,就满满的全是悲剧。
我在林汐那里学了一点易容,虽然不精,但好歹看得过去。
我去穗芳阁应聘厨子,凭着我在来客饭店的学习经验,又提出前三个月不需要工钱,他们很快就录用了我。
只要找到苏凌,我就可以下手了。
只不过我借送饭的名义走遍了穗芳阁的每一个房间,都找不到苏凌,包括之前那个小房间。
老鸨妈妈会把他藏到哪里去?
在后厨忙活的时候,我无意间提起:“之前不是妈妈抓回来一个人嘛,我听说长得可好看了,我进穗芳阁也有好几日了,怎么没看见这么个美人。”
“哦,你说那个傻子啊,那个傻子几天前就被刘老爷带走了啊。”
“刘老爷?带走?”
“哦,你是在他被带走之后才进来的,难怪不知道。这孩子长得的确是十分好看,就是脑子有点问题,那刘老爷也是他之前的常客,这一来二去的话,看上眼了就把他买下了。”
“哪个刘老爷?”
“就是东街的那个刘老爷啊。”
……
……
……
说巧不巧。
刘老爷这些日子正在举行他的六十大寿,我作为穗芳阁的厨子代表,十分轻松地混了进去。前来祝寿的人很多,我趁人多之时,在刘府的房间里找到了苏凌。不过我还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刘老爷的大寿做到了深夜,夜间,宾客都离开以后。我割破我的手,将血全部滴进了水缸,然后搅拌均匀,让旁人看不出来。
为了保证血的浓度,我放了很多血。包扎伤口的时候,血都要止不住了。我看着这一缸的毒药,陷入了沉思。
四个时辰以后。
刘府上上下下哀声遍地,刘老爷连忙找来了大夫,大夫手忙脚乱地替刘府的人看病,正好给了我偷溜进去的机会,我打开门后,苏凌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嘴里还塞着毛巾。
我把他的毛巾拿出来,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我带你出去。”
苏凌惊恐地看着我,害怕地往后退:“你......你是谁。”
我愣住了。
你——是谁?
他,怎么会这么问?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我颤抖地向他伸出手去。
“你你你,你不要过来。”苏凌害怕地哭起来:“不要打我,我会乖乖的,不要打我好不好,我会乖乖的,我会听话的。”
我看着苏言害怕的样子,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不记得我了?
“苏凌......苏凌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苏凌......”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我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且仔细看看,你真不知道我是谁了吗?”
“啊——”他大叫起来。
我这才发现我抓住他的手臂上全是鞭痕,我掀开他的袖子,袖子下全是密密麻麻的鞭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我震惊且愤怒:“他们打你?”
我这才发现房间里放着的全是恶趣味的工具,皮鞭,绳子......
“不要打我,我会听话,我真的会听话的。”
“我不打你,我不打了,你别害怕。”我轻轻说道:“你别害怕,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真的不会打我吗。”
“我怎么会打你,我怎么会打你......”
“可是有好多人打我,我记得我在一个黑黑的屋子里,身上带着铁链,好多人打我......我还记得我在一个小屋子里,有好多人打我,后来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来了,又有好多人打我......”
我突然就绷不住了,颤抖地抱住他,抱住呆滞的苏凌,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他像只小刺猬似的被我抱在怀里,我的泪水滚滚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突然停止了颤抖,抬起头来,咧开嘴,冲我傻笑着,眼睛里纯净透彻,没有一点杂质,他听得抱着他的少女主人,一遍遍颤抖着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不该把你交给别人,我不该离开你,不该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苏凌或许是感觉到我没有恶意,他也没有再抗拒我,只是傻傻地笑了。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苏凌点点头:“我不认识姐姐。”
“你且好看看,你好好看看我好不好?”我道:“我是小隅,林小隅啊。”我多想他突然笑嘻嘻地告诉我他在跟我开玩笑,可是——
“林——小隅?”
“对啊,林小隅。”
“林小隅,是谁。”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再一次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林小隅是谁。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恨也好,爱也罢,纠纷也好,纠缠也罢,在这一刻,他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心智不成熟,但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痴傻了。
“那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我......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苏凌低落地低下头。
我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哭腔,说道:“没事,你没事,我是......我是你的姐姐,你被坏人抓走了,现在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姐姐?”
“嗯,姐姐。”
“你真的是我的姐姐吗?”
“我......我真的是你的姐姐。”
“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你叫苏......你叫林苏。”我道。
“林苏?”
“嗯,林苏。”
“那你方才叫我苏凌,苏凌是谁。”
“姐姐,姐姐叫错了。”
我擦了擦眼泪,忘了吧,忘了吧,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忘了你是谁,忘了以前的过往,忘了所有的一切,就像我之前,忘记盐都,忘记苏言,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多好啊......多好啊......
刘府一家人惨遭灭门,全府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无一生还。
第二日,官府的公示栏这么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