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敲了敲苏凌的房门。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打开门。
四目相对,竟是无言。或许是这些日子,太久没有说话,再这样开口似乎有些尴尬,但要说的,还是要说。
“苏凌。”我道:“那些人都死了,今后的日子,总归还是要过下去的。虽然没有了荣华富贵,但是想一想,这样远离俗世纷争,也可以平平安安过完后半辈子不是吗。”
“如果你今晚特意来是跟我说这些的,那我关门了。”
“等等。”我顿了顿,想着这应该是我和苏凌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我知道绿尖儿和绿老爷子人都很好,所以苏凌呆在这里,我也很放心,他一直都不想看见我,巴不得我早点离开,我在的时候事事都会惹他生气......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了,该交代的事情就要说清楚。不然......不然我也会放心不下。
“我......麻烦你等一下好吗。”我道:“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生活,脾气不要那么古怪,你会伤害到身边关心你的人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我不是说我有多好,我的意思是,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这么没皮没脸的。”
“你还要说什么?”
“我,我想说......事已至此,你不要再纠结于往事了,你也说你现在是李凌,那就重新来过啊,苏凌既然已经死了,那就重新开始吧。”我道:“如果你有什么未完成的梦想,你也可以放开手脚地去试一试,总之,总之......”
“你婆婆妈妈的就说这些吗?”苏凌不耐烦地说道:“我要关门了。”
“我......我想说,请你照顾好你自己。虽然......虽然我也没有资格指手画脚,但是我还是想你过得好。”我突然有一种生别离的感觉,偷偷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你真的希望我走吗?”
“是,我希望你赶紧走,离我远远的,是生是死与我都没有什么干系,最好早一点死!”他不耐烦极了,似乎对我的喋喋不休已经没了耐心。
“我离开以后,你会过的更好吗。”
“是,我会好一百倍,一万倍!”苏凌道:“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林林小隅,你要死就赶紧死吧,死远一点,让我眼根子清静。”
“我知道了。”我最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苏凌。”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他关上门,我也回房间收拾东西,决定今夜就走。
我提前都跟绿尖儿打听好了,这里已经到了晋国边境,再往北就是北魏了,北魏是目前十六国中实力最强的,也是内政最安定的一个国家,再者,之前魏莫笙也跟我说过,他们大魏的美食十分不错。我也可以去试试,现在离开了未央宫,离开了苏凌,我突然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了。
绿尖儿跟我详细说了去北魏最近的一个边城的路,我记了下来,又给了我一些伤药要我路上用。
好在路途不远,我走了一个通宵还是走到了。进城的时候恰好赶上赶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叫卖的小贩,有很多都是卖吃食的,我看着魏莫笙口中的大魏美食,看得口水直流。
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把身上的伤治好,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但是我没钱,就要想办法赚钱了。
我仔细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一技之长,写字算是吧,但我这字,我可不敢轻易写。此外……会做一些小吃……
嗯……大魏以美食闻名,想必是人人都喜欢吃的,恰巧我冰棍,莲花酥,包浆豆腐这一类都会,倒不是我是什么大厨,实在是嘴馋,学了很多。
但别人怎么会相信你,让你做菜呢,更何况我其貌不扬,不是带着面具都是带着面纱,别人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苦恼……
我找了块地皮,席地而坐。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虽然只是坐在这里,我也觉得很惬意了。
春日的光很温柔,春天真好啊……
我以前是怎么想的呢,我想着去云游四海,无忧无虑,我想到各个地方看一看,我记得……我怎么记得,好像有人要陪我一起去呢?
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记忆来来回回,混乱得紧,我一点儿也搞不清楚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了。
我坐了好一会,有个乞丐打扮的老头儿坐在了我的旁边。
他拄着一根拐杖,拿着一个破碗,嘴里哼着小曲儿:“那边山开花喽呦~这儿又生喽~”
我听着有趣,笑着问他:“老人家,你唱的什么曲儿。”
“我唱的啊,是一首曲子,没人听过的曲子。”老头儿道:“姑娘想听一听后面的词吗?”
“您老人家愿意唱的话,但听无妨。”
“远山上那个花开哟~天下分十六国哟~三个大国并肩哟~”老头儿用破碗打起了拍子:“有一个少女走出来~传说中的少女走了出来,祸国殃民哟~”
“……”我道:“这是哪里的词?”
“少女走到哪,哪里就亡国哟~”老头道:“那个君王沉迷,那个民不聊生,战乱纷纷呦~”
“老人家,你唱的什么曲,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老头子并不打算理我,继续唱着他的小曲:“正在飞翔的雄鹰被弓箭射死,低调潜伏的金龙葬身火海,还有那傲立挺拔的绿竹,它折了腰……折了腰……”
“老人家……”我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阴阳怪调的语气,我竟毛骨悚然。
“满地的白骨奠基皇位,尸体鲜血是盘中餐,祸国的妖姬死于乱箭之下,她却被恶魔藏了起来,死灵盘旋天空,哀鸿遍野,饿殍载道,黎庶涂炭,满目疮痍。”老人家越唱越快,最后,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笑眯眯地问:“姑娘觉得,老朽这词,唱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