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着痛,从床上撑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门口,这里是听竹园。
我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苏凌把这里保管的很好,好像我走之后,也没有别人来住过。
毕竟也是,凌王府鲜少有女人。
呲……
屁股上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这几十大板下来,真是让本就有一些疾的腿雪上加霜。
“小隅,你怎么起来了。”芭歌端着药走来,见我已经起身,忙来扶我。
“疼疼疼……歌儿你轻点。”我哀怨道。
芭歌道:“真是活活的不长记性!真把你丢在乱葬岗,死了才好,省得遭这罪。”
“是是是,歌儿说的都对。”我道。
“你可知,王爷寻遍名医,又拿了千年灵芝,才把你从地府门口拉了回来,你……你还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我倒是心疼那灵芝了。”
“嗯……代我谢过王爷。”
“这话,爷说你醒了之后当面告诉他吧。”芭歌道。
“好。”
“陛下如此对你……”
“我早已与陛下恩断义绝了。”我抬起头,“歌儿,你说的对,他于我不过逢场作戏,没有半分真情可言,他三番五次伤我,我已经彻底死心了。”
“你……之前怎么劝你都没用,这死了一回倒是明白了。”芭歌道:“躺了这么久,饿了吧,想吃什么?”
“嘿嘿嘿,突然好怀念王府的小厨房,怀念歌儿的手艺啦,歌儿随便做吧,我都喜欢。”我道:“只是,你离开未央宫后,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有三叔,他没事吧?”
“你放心,我们都没事。”芭歌道:“倒是我们一直在担心你。”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道:“王爷呢,我还得去谢谢他。”
“王爷早朝还没回来,你若是想,可以去醉生梦死等着,我让林将军陪着你去。”芭歌道:“记得回来用膳。”
“好好好。”
三叔应着芭歌的呼唤,精神抖擞地走进来,拍了拍自己的背,我识趣地跳上去。
由于屁股真的很疼,所以走路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侈,只有靠三叔背着去醉生梦死了。
看到三叔精神焕发的样子,我就知道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苏凌虽然对我实在是差劲,但是对于林汐,三叔和歌儿来说,却是极好的,或许是他认为那些才是他凌王府的人吧。
三叔背着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我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真怀念啊。
那个时候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稀里糊涂进了凌王府,和苏凌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还一起查案子,一起挖坟,一起讨论当前世事,他总是板着一张脸训我,却一直对我是极好的,还反复救了我很多次,虽然是因为要把我当成药罐子的缘故,但我也是很感谢他的。
算起来,我离开凌王府也有好几个年头了,呆在未央宫里,反倒没有凌王府自在,做一国之母也没有做林小隅那样快乐。
只不过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他,纵使有再多的不快乐,看到他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三叔将我放到醉生梦死的院子里,我踩在软绵绵的雪地上,看到满园的丁香花都已经谢了,那是之前林汐种在醉生梦死的丁香花,这种花是过不了冬的。
我驻足,目光落到了一颗树上,这棵树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树干上堆着小雪,我愣了愣。
它的树干被厚厚的棉被裹住,树干上挂了一个精致的小铃铛,风吹起来的时候,就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仿佛它也有了生命似的,看出来主人是细心照料过的。
“这是……这是……”明明在这个位置,就是我之前给苏凌种的梨花树的地方,可是我的那一棵明明已经枯死了啊。
“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
我猛地转身,苏凌就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他撑着一把竹骨伞,一身墨衣,眼神清清冷冷,和这满园的小雪一样,浅浅淡淡。
久违了……
好似老友相见,我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无论是之前在未央宫里见到他,还是这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他,这一次看到他,尤其是在凌王府里看到他,好似思绪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包容我,想揍我又无可奈何的时候。
“我……”
他几步走进,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他举着伞,举在了我的头顶上,又伸手拂去我头顶的细雪,道:“刚醒就要乱跑吗。”
我抬头,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不安地低下头,嘟囔道:“那棵树是怎么回事,不是枯死了吗。”
苏凌道:“枯死了,也可以救活。”
“枯死了,也可以活过来吗?”我愣了愣。
苏凌转身看向那棵树,道:“这棵树枯死了,是本王的错,本王疏忽了对它的照顾。但只要用心照料,枯死的树也会重新焕发生机,像从前一样。”
我愣在原地,一棵树可以,一个人的心也可以吗。
“那,若是那棵树,不想做一棵树了,它爱上了一片天空,想做一只小鸟呢。”
“天空那么广阔,它想做一只小鸟,无论飞多久,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若是倦了,本王醉生梦死的小院子里倒是只能放下这一棵树了。”
我看着他说话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增添了几分温和。
“王爷……我……”我揉着自己的手指,支支吾吾道:“多……多谢……”
说话间,三叔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
“谢什么。”
“谢谢你救了我。”我道。
“本王之前就问过你,只是你不愿意回来罢了。”苏凌道:“或许当初让你去未央宫,就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
“唔……那还真是让爷失望了。”
“本王是很失望。”苏凌道:“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
“小鸟向往自由自在的飞翔,可最终还是会回到它栖息的那棵树上不是吗。”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突然把我抱进怀中,那把竹骨伞滚落在地上,窸窸窣窣的小雪落在我们的身上,他在我的头顶呢喃道:“对不起……你不用说谢谢,是我对不起,是我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