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这座花园,看起来挺平静的,由于来过一次,第二次就驾轻熟路了。我摸到宫殿里,四下无人,我看不清路,只得摸着柜子一点一点找那些画,其实找这些东西不难,因为这宫殿里到处都是那个少女的画像,我也不知道这个少女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不过看她的年纪相貌,是小皇帝的亲人,还是朋友?
情人应该是不可能了,这女子年龄和我差不多大,小皇帝又是个二十有二的青年,应该没有恋童癖。
我再一次摸到上次我拿的那个盒子,把画卷拿出来,应着月色隐隐约约地看了几眼,果然是倾世的佳人,简直比林汐还能美上几分,眉宇之间和林汐竟然有些相似,可是比林汐好看的我都没听说过,难不成是小皇帝的艺术创作?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将画卷卷起来塞进怀里,再抓起柜子上下的纸,只要是张纸,必然画着那个鹅黄色裙衫的少女,故此苏凌道任务倒是好做,只要加快速度,也不难。
而且进入这座花园之前,我也服下了苏凌给我的避毒药物,我将纸全部卷在一起之后,准备跳窗而走,房间里忽然亮起来,我吓得连忙转进黑暗里,只听得有人沉稳的脚步走进,步子不慢不快,间隔几乎一模一样,听得出来是个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人。
完了完了,我真的要命丧于此了吗。
我透过书架的间隙向那处看去,不曾想只是动了一下,那人就大斥道:“谁在那里!”
我扶住栏杆,一动也不敢动。
四周寂静得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那人的脚步声。
“如果你现在出来,我会让你死的好看一些。”
我大概知道这人的身份了,应该是小皇帝身边四大侍卫之一的夜莺。傻子才出来,我见他越走越近,知道被发现是在所难免,我把画纸抱在怀里,转身一搏,冲出来,就要从窗户口翻出去。
夜莺轻笑一声,从空中旋转来到我的面前,站得笔直:“小毛贼,你要跑到哪里去。”
我的脊背僵直,夜莺抓住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听说过偷金银财宝的,没听说偷小画像的,这位兄台也是觉得画上的美人好看,想拿回家一睹芳容嘛。”
我挣脱夜莺的手,又被他反手按在窗台上,怀里的画纸窸窸窣窣地掉了一地。
没想到我林小隅英明一世,就要死在这里了,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夜莺的手轻轻一动,我就会命丧当场。
“说吧,要我就地解决还是拖到外面去。”夜莺道:“或许你供出幕后主使,我还可能留你个全尸。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认为你看上画上的美女了吧。”
我摇头,夜莺要扯我的面纱,我缩在地上,才从他的手上挣开。
“啧。”
我知道在劫难逃,一个起身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奈何夜莺又把我抓了回来,夜莺道:“别急着死,你想死,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死。”
“夜莺,什么人。”
我蓦地扭头,只见一人青衣一袭,携着满夜的月光,款款而来。
小皇帝?
虽然知道可能会在这里出现,但是先是夜莺出现,紧接而来又是小皇帝,苏凌选的这是什么黄道吉日啊。
我知道自己见过小皇帝,小皇帝也见过我,再者小皇帝很聪明,我生怕他看出我什么来,虽然摔在地上,我仍把头低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钻到地理去,后来又想到他见我时我一直带着面具,别说脸了,就算是眼睛鼻子嘴巴,一个地方也没见过,这么可能认得出我来呢。可是做贼心虚,我就是不敢看他。
小皇帝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只能盯着他的鞋子看,他鞋子上的花纹倒是很精致的,如果拿去卖应该可以换不少钱。
“为什么做贼呢。”小皇帝柔声道,“你知道不知道这座小竹宛是不能进的。”
这么好听的名字,这么美丽的风景,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毒气呢,小皇帝说话这么温柔,如果不是确确实实认识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差点都以为他要对我网开一面了。
可是小皇帝是响当当的笑面虎,我可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没有武功,来这里是有去无回,你的主子告诉过你吗。”小皇帝柔声道,“为什么做贼。”
他不问我的主子是谁,只是关心我为什么做贼,而且能在我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情况下看出我是个女子!可见他真不是个一般角色。
我咬着牙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我怎么敢说?
小皇帝也不多问,只是想伸手扯我的面纱,我一个劲身避开他,然后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夜莺气得拔剑而起,企图把我当场杀死,我瞪着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小皇帝,小皇帝愣住了。
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那种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夜莺本来是奋不顾身就要冲上来砍我的,结果看到我的眼睛那一刻也是愣住了,主仆二人傻乎乎地站在一起,一动不动,我的眼睛难不成还有魔力?
嘛哩嘛哩哄,定身术?
小皇帝眼中惯有的柔情转变为悲楚,紧接着就是深邃得让我见不到底,眼里的空明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张如磋如磨的脸上好像要掉下泪来,夜莺则是剑都落在了地上。
“你……你究竟是谁……”小皇帝颤颤巍巍地向我走来,想要扶起我,我挣脱他的手,心想这是绝佳的机会,捡起地上散落的画卷,胡乱抓了一通翻窗逃走。
夜莺大梦初醒,捡起剑就要扔向我,小皇帝拦住他,夜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只好放下。
“你看到了吗。”苏言慢慢走回案前,把我翻得乱七八糟的画卷一一捡起整理好。
“是。”夜莺咬着牙:“我差点以为是她了。”
“是啊,我也险些错认了。”苏言坐下,轻轻揉着太阳穴,“我已经快记不起她的样子了,她那样的孩子,从那以后也再也不曾见过了。”
“陛下,此事必有蹊跷,其人竟然能找到一个与她如此相像的人,她的事情必然已经泄露出去,还望陛下不要沉迷过去了。”
“我都明白,只是有些东西说不清,本以为可以做到无悲无痛,竟还是夜不能寐。”
“您对她到底是……”
“是我对不起她。”
“已经过去三年了,该消失的早就消失了,不该消失的也总会出现,当时是您亲自下手,您是知道的,她不会回来了。”夜莺转过身,望着无边的黑夜,道,“只可惜再也没有人爬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