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
宫之谦还是会想到这一天。
如果他能早点料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贺禹州的药水里加入助眠的成分药物。
宫之谦亲眼看见,满身都被鲜血浸泡的南漾,安安静静的躺在移动床上,被医生护士紧急送往急救室。
南漾的头发,都凝固里一层一层的血渍。
宫之谦是医生,他从医多年,他其实见过很多惨烈的场景。
但是看到这样的南漾。
宫之谦还是腿软了。
他扶着墙壁才不至于摔倒。
紧接着。
他看到了家庭医生怀里的孩子。
他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被推进急救室的南漾的肚子,已经平坦了。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宫之谦踉踉跄跄的跑过去。
家庭医生的脚步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一脸严肃的抱着孩子去往另外的手术室。
宫之谦还是听跟车的护士讳莫如深的说道,“真可怜,孩子是自己在家里生的,估计生产的时间太久,孩子已经没气了。”
宫之谦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脚步虚浮的去了贺禹州的病房。
推开门。
却看到了病房里的一个女孩子,年轻的女孩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上带着浓烈的青春的气息。
宫之谦赤红着眼眶,低声问道,“你是谁?”
方杏急忙站起来,自我介绍说道,“我是贺总的秘书部新招来的实习生,我听说贺总生病了,我来探望。”
宫之谦喉咙滚了滚,“出去!”
方杏脸上的笑容消失。
她大概是没想到医院的医生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方杏也红了眼圈,说道,“您好像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吧,医生?”
宫之谦最后一丝礼貌也消融了,他声音戾气十足的说道,“滚!”
方杏的泪珠就在眼眶里坠着。
活像被你无良医生欺负的少女,她抹着眼泪,走了出去。
但是方杏并没离开。
而是站在里门口。
病房里。
宫之谦看着安静熟睡的贺禹州,他声音沙哑的说道,“阿州……”
此时。
贺禹州鸦睫轻颤,是苏醒的痕迹。
宫之谦急忙唤他,“阿州,阿州?”
贺禹州缓缓的掀开眼睑。
睁开眼睛。
目光所及,是满脸愧疚的宫之谦。
贺禹州坐起来,他警告宫之谦说道,“这是唯一一次,若是你再给我有安眠药,我不轻饶了你。”
说罢。
他抬手就要去抓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忽然。
贺禹州的目光凝住,在数不清的来电提醒中,贺禹州只看到了南漾的。
南漾给他打电话了?
贺禹州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他抬眸,目光染了几分闪烁,“漾漾给我打电话了。”
宫之谦看着贺禹州的样子就像是从老师那里拿到了奖励糖果的小孩子。
他在贺禹州给南漾回电话之前。
一手抓过了贺禹州的手机。
贺禹州挑眉看他。
逐渐的。
贺禹州漆黑深沉的眼睛里的光,一寸寸熄灭,他猛然从病床上下来,一把抓住了宫之谦的脖子,“什么意思?”
宫之谦闭了闭眼。
无比悔恨的说道,“阿州,抱歉。”
嘭!
贺禹州一拳头砸在了宫之谦的鼻梁上,宫之谦的鼻腔里流出了血。
贺禹州厉声质问,“宫之谦,你说话!”
宫之谦难受极了,他想想生死不明的南漾,想想那个看起来已经不行的孩子。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抽泣,“阿州,南漾她……南漾早产了,孩子……”
贺禹州有瞬间的呆滞。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放开宫之谦,向后退了两步,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而紊乱,彷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他摇了摇头。
就在下一秒。
他夺门而出。
忽然打开的房门,差点撞到了方杏。
方杏急忙欲要上前阻拦贺禹州急促的脚步,“贺总,您的身体还没好,您别激动……”
贺禹州直接将方杏大力推开。
方杏整个人撞到墙壁上,胳膊那里几乎要脱臼,疼的她直不起腰来,“贺总。”
贺禹州面色铁青黑沉的穿梭在医院走廊中。
漾漾。
漾漾……
他双手紧握成拳,他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指关节泛白,手指几乎要将掌心刺破,额头上青筋轧结,冷冷汗如雨,从脸上滑落。
他走着,跑着,恐惧又焦虑,他在医院横冲直撞,寻找他的爱人。
——
手术室门外
满意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贺淼兄妹两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贺淼大气都不敢喘。
忽然。
满意蓦地起身。
她抓起地上的塑料座椅,朝着贺禹州的脑袋砸去。
没人预料到这一变故。
然而。
贺禹州也没有躲闪。
座椅突出的铁棍上当的钢框,直直的插进了贺禹州的额头处,鲜血一滴滴的落在。
唐暮行拉住满意。
低声呵斥说道,“差不多可以了,就算你打死他,也无济于事。”
满意被困在唐暮行的怀里。
她歇斯底里的质问道,“贺禹州,你把漾漾囚禁,你不让我们见到南漾,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她难产了两个小时,都没人发现,她一个人绝望的生孩子的时候,你死去那里了,你别墅里的佣人死去哪里了?贺禹州,你不是人,你就是畜生,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贺禹州额头上的血,已经慢慢的顺着流畅的脸部轮廓,到了下巴处。
轻轻的汇聚着,盘旋着。
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滴滴的坠落。
唐暮行低声说道,“满意,现在最要紧的是南漾和孩子,他心里也不比你好受。”
满意揪着唐暮行的胸口衬衫衣襟,哭到浑身抽搐。
一道走廊。
两间手术室。
一间在抢救妈妈,一间在抢救女儿。
其中一间手术室门口的灯光关闭。
所有人看过去。
医生刚出来就被团团围住了。
医生看了贺禹州一眼,轻声说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得好好养。”
满意腿一软,双手合十,喜极而泣。
南漾很快被推出来。
没有了孕肚的身子,瘦削的令人眼热,小小的一只窝在那里,浑身的骨头都露了出来似的。
满意跟着护士一起送南漾去病房。
或许她生性凉薄,她对那个差点让南漾丢掉生命的、身体里流淌着贺禹州的血的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她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不想知道。
她只想让南漾平安无事。
其他的人,其他的事,都同她无关。
宫之谦走到贺禹州面前,赎罪似的说道,“你放心的去陪南漾吧,这里交给我,孩子脱离危险后,我会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