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漾趴在床边,最近所有足以压垮她的事情,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
她泣不成声。
原本以为无法言说的事情,说出口,其实也不过如此。
南平眼眶微红。
他轻轻拍着南漾的后背,“过的不幸福,我们就离婚,都怪爸爸不好,是爸爸太没用了……”
但凡他有点用,但凡他有点学问,也不会去看大门。
他不去看大门,三年前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情。
漾漾就不会走投无路用身体换贺禹州给他庭辩。
是他拖累了女儿。
原本。
他的女儿漂亮善良,努力上进,她应该有个很好的人生和很光明的前途。
可是。
都被他给毁掉了。
南平老泪纵横,他抚摸着南漾苍白的小脸,“漾漾,爸爸错了,爸爸不该非要把你们绑在一起。
爸爸只管经济条件,却忘记了我的女儿的幸福快乐最重要。”
他的女儿。
可以不住公馆别墅,可以不能挥金如土,可是她要快乐啊。
南漾哭到嗓音沙哑。
纸巾哭湿了小半包,“我们已经去民政局登记离婚了,三十天的冷静期。
如果没有人去民政局撤回离婚申请,到时候可以直接去拿离婚证,但是……”
南漾说不出口了。
南平喉咙一梗,他很小声的问道,“是贺先生不想离婚吗?”
南漾难堪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
南平辞退了护工。
半个小时后,贺禹州到了。
他西装革履,衣装剪裁卓越而精致。
凸显出他的优雅风度,矜贵自持。
像是刚从哪个上流社会的宴会上过来的。
他黑沉的眸子邃然平静,淡淡的看着南平,“爸,怎么辞退了护工?”
南平慈祥的笑了笑,“贺先生,以后没什么关系了,再用着你请的护工,总归是拿人家手软的。
再说了,我现在恢复的差不多,生活可以自理,不用浪费钱了。”
贺禹州神色淡然。
他知道,南平知晓离婚的事情了。
他没想到南漾敢对他说。
更没想到南平可以安然接受。
贺禹州坐在椅子上,他烦躁的扯了扯领结,衬衫微敞,“爸,其实……”
南平笑了笑,“贺先生,你和漾漾要离婚了,就不要叫我爸了,我担不起的。”
贺禹州清冷的看着南平。
他唇瓣翕动,“我没打算离婚。”
南平敛了敛眸子,没有意外和惊讶。
他缓缓掀开被子。
下了地。
双腿颤抖。
踉踉跄跄。
南平扑通一声,跪在了贺禹州面前。
后者紧绷的唇角抿起,一双眼睛,如同深邃的巨渊,还有一分疏离,“您这是做什么?”
南平叹了口气,哽咽着道,“贺先生,我请你放过漾漾吧,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快要撑不下去了,我求你放她一条生路,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恳求。”
贺禹州拿出烟盒。
他轻轻抖出一根香烟。
手指……
有些颤。
他指尖泛白,单手打开打火机,幽蓝色的光芒缭绕,他笼着火焰,点燃了烟,“南漾让你做说客?”
南平摇头,“她从来不舍得我操心她的事情,她向来报喜不报忧,要不是她孤立无援、束手无策,她是绝对不会在我面前露出什么端倪的,她就怕我跟着着急上火。
漾漾是很好的女孩,我这辈子窝囊又没用,我最骄傲的就是有漾漾这个女儿,我求你不要逼死她。”
贺禹州起身。
他没看南平一眼,抬脚就走。
到门口。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到门把手,嗓音喑哑不堪,“好。”
其实。
南平支持南漾的那一刻。
他就没有了筹码。
南平跪求他,放南漾一条生路。
他也挺……恼怒的。
难道在他们眼里,南漾在他这里,就非死不可了么?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好的时候有多好。
贺禹州木着脸。
进电梯。
下楼。
上车。
贺禹州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算不上温和,但是起码正常。
而现在……
满身的戾气,让陆川不敢直视。
陆川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说道,“贺总,刚刚胡小姐打电话,明天想邀请你共进晚餐。”
贺禹州闭上眼睛,“我去。”
他不需要另外一位贺太太,但是贺家需要。
随便谁都可以。
——
翌日,傍晚。
胡以卿和贺禹州共进晚餐,分开的时候,胡以卿的车突然坏了。
她红着脸,厚着脸皮请贺禹州载她一程。
贺禹州略微沉默,后也同意了。
胡以卿开心又矜持的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贺禹州忽然眼底复杂的开口,“去后面。”
胡以卿动作一滞。
脸上表情总归是僵硬的不太好看,“好,我怕贺总介意我把您当司机呢。”
她悻悻的拉开了后座车门。
坐进去。
不过也无妨。
他肯送自己回家,就是攻略成功的第一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慢慢来。
胡家。
胡以卿邀请贺禹州进去喝杯茶,“贺总,家里有大红袍,我哥前不久拍回来的。”
贺禹州自然拒绝。
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锋锐的眸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辆车上,南漾的车。
话没说出来。
他已经推开了车门。
跟着胡以卿进去了胡家。
胡太太看到贺禹州,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贺总,快快请坐,老胡在楼上开会,我现在去叫他下来陪贺总喝茶,哎呀。”
胡以卿红着脸坐在旁边,找着话题,“我妈给我妹妹请了个家教,估计还没走,我妹妹高二了,成绩太差劲了,我爸妈急的不得了。”
说曹操,曹操到。
南漾背着帆布包从楼上走下来,胡以宁跟在她身后,“南老师,你明天晚一点过来行不行?
我和朋友约好了要去给另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晚半个小时就好。”
南漾笑着,态度温和,绝不让步,“胡以宁,你可以上完课去逛街,两个小时的课程而已。
我下面也有课,晚半个小时,后面的学生家长恐怕不会答应,给我打差评,我要被扣工资的。”
胡以宁撅着嘴,“南老师,你真的古板!”
南漾淡笑着下楼。
她没看到胡太太,倒是看到了一周没见过的男人。
他从律政圈走到商业圈后。
身上的气势凛冽了很多。
面容越发矜贵,也越发威严,越发强势,甚至让人不敢直视。
胡以卿起身,热情的说道,“您就是宁宁的家教吧,您好,我妈上楼了,您坐下稍等。”
她认识南漾。
但是,贺禹州不知道她认识,她完全可以装陌生。
南漾的确要坐下。
今天的课是试听,胡太太和胡以宁都挺满意的,说下课后要和她签合同。
南漾礼貌疏离的微笑。
而后坐在了距离贺禹州最远的位置。
胡以卿很好客,给南漾倒了茶水,“南老师真漂亮,有男朋友了吗?”
胡以宁趴在旁边啃鸭梨,“我哥哥还是单身哦!”
南漾秀眉微蹙。
她不喜欢工作中掺杂私人感情,她一板一眼,很古板的说,“离异。”
胡以宁惊讶不已。
十七岁的小姑娘口无遮拦,“你离婚了?!你前夫瞎了眼吧,你这么好看,他还要和你离婚?
是他在外面有狗了吗?网上说的果然没错,外面的屎没吃过都觉得是香的。”
南漾:“……”
贺禹州:“……”
胡以卿:“……”
南漾忐忑起身,“胡以宁,你和胡太太说一下,我们明天签约吧。”
结果天不遂人愿。
胡先生和胡太太一起下楼。
胡太太拍拍额头,“南老师,不好意思,家里来客人,我把下课时间忘掉了,我们现在就签约。”
南漾拿出合同,很正经的算账,“胡太太,一周八节课,一节课八百块。
您要定半年,总共是十五万三千块,把零抹掉,您付十五万就好。”
胡太太签约,转账,一气呵成。
南漾松了口气,“胡太太,胡先生,我先走了,明天见。”
贺禹州忽然起身。
他说,“不好意思,有点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