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禹州蹙眉。
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目光从一份卷宗中抬起,“找他父母。”
陆川很快说道,“打电话给过薄太太了,薄太太说他已经两个月没往家里打过电话,他不主动联系家里人,家里人也联系不到他。”
贺禹州轻啧一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是敲打着办公桌,是他烦躁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陆川点头离开。
贺禹州捞起手机,翻找到薄云城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无法接通。
他眉目压迫感十足,嘴边的弧度压的深沉,怎么就这个时候装死了?
接连三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贺禹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扯开黑色衬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锁骨从缝隙中溜出来……
半晌。
他又打出去一通电话,“帮我联系一位世界顶级脑科泰斗……很急。”
满意执意要去探望南平。
从南平家离开后,南漾原本打算请满意吃饭,结果接到了章雅女士的电话,章雅约她在咖啡馆见面。
南漾硬着头皮到了目的地。
章雅女士已经端庄优雅的在喝咖啡了,她年过五十,风韵犹存,穿着一身深绿色旗袍,外面罩了一件颜色稍浅的披肩,浓密乌黑的长发用发簪盘起,每一根头发丝都恰到好处的服帖。
她是优雅的代名词。
如果她说话优雅一点,就更好了。
看到南漾,她不满的微微蹙眉,“你父母没有教过你赴长辈的约不能迟到吗?”
南漾坐下来,从容不迫的说道,“您十分钟前打电话,我在我爸那边,就算我长了翅膀,十分钟也没法飞过来的。”
章雅女士轻嗤,目光像打量货物一样,转了一圈,挑剔的问道,“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南漾还没开口,章雅就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摔倒南漾身上,“看看吧!”
南漾定睛一看。
都是贺禹州和温妍在一起的偷拍。
她有点震惊,也有点按捺不住的惊喜。
章雅知道温妍怀孕了,会不会强迫贺禹州和她离婚?
心里蹿升起来的小火苗并没有燃烧太久,就听到章雅愤怒低嗤,“你这个贺太太是怎么做的?外面的女人都要骑在你的脖子里生孩子了!你知不知道?!”
南漾:“?”
章雅想要孙子都想疯了。
她知道温妍怀孕,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南漾不敢多说,静观其变。
章雅看南漾像个木头疙瘩一样,就来气,“南漾!要么你想办法把温妍肚子里的孩子弄掉,要么你就退位让贤,你当不好这个贺太太,有的是人在排队!连一个私生子都处理不好,你真是没用到极点!你爬床的时候,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你的本事呢?”
章雅也不知道为何,每次对上她这个便宜儿媳妇儿,什么名门太太的教养、端庄通通会被抛之脑后,让她像个泼妇一样又吼又骂,简直该死!
章雅提了口气,稳了下来,“南漾,你自己选择。”
南漾捏着手,“阿姨,我一周之后给你答复。”
贺禹州承诺一周之内就能让薄云城来给爸爸动手术,到时候手术成功,爸爸恢复健康,她再来找章女士哭诉,说自己没能力胜任贺太太,让章女士另请高明。
章女士定然会施压,十有八九能把婚离了。
这是一箭双雕的事儿。
章雅闻言,目光更是深深的失望,似乎觉得这样答案明显的择题不该考虑一周,她真的怀疑南漾的智商是怎么考入清北的。
婆媳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咖啡厅。
忽然。
章雅冷不丁提高了速度,朝着南边,气势汹汹的走过去。
南漾跟了两步。
就看到章雅冲到一家奢侈品点门口,抬手就给了刚刚出店门的温妍一巴掌。
南漾迅速转身。
事不关己的朝着对面走,怕停下来会给自己惹一身骚。
她走了没几步。
听到后面行人的惊呼,“她流血了,不会流产了吧?快打急救电话!”
南漾加快了脚步。
一下午,南漾一直心事重重,直到晚上,男人暴怒回家,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男人眼眶猩红,隐忍着愤怒、心疼。
她想,愤怒是对她的愤怒,心疼是对温妍的心疼。
南漾控制不住的红了眼,“你干什么?”
贺禹州步步逼近,把她逼到沙发前,被迫坐下来,贺禹州居高临下,“南漾,你是不是觉得温妍肚子里的孩子流掉,甚至一尸两命,我就彻底属于你了?”
南漾心里卷起一阵又一阵疼痛难忍的波涛,他的逼问,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都不去探究真相,就把她绑在了耻辱柱上,给她冠上了罪名。
南漾牙齿紧紧咬着唇瓣,鲜血沁出,“不管她现在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是我把她推倒,是我让她流产吗?”
贺禹州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你和章女士见面,咖啡厅的服务生曾亲耳听到你们不止一次的提起温妍,流产,离婚,你有什么好辩解的?”
南漾牙冠都在打颤,她想笑,即便她知道自己此刻很丑,“你觉得你妈是我能怂恿得了的吗?你那么看重她,你那么喜欢她,你干嘛让她单独出来,你把她时时刻刻拴在你的裤腰带上,岂不是更安全?”
贺禹州轻笑,“我知道你伶牙俐齿,南漾,我只告诉你,就算温妍没了孩子,就算温妍一尸两命,我也永远不会爱你,不会爱一个不择手段、自甘下贱的女人!”
男人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似乎像是扔进了空旷的山谷,不停的在她耳边回响,每听一次便觉得胸口被冰锥扎了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窖,胸口的悲伤情绪沉重,让她无法喘息。
不择手段、自甘下贱。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她的爱足够拿得出手,可到头来,她只是换到不择手段、自甘下贱八个字的评价。
南漾手指抬起,指尖微颤,她想摸摸他的脸,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刚刚抬起来。
就被男人狠狠甩开。
她一怔。
好疼啊,手腕好疼啊,不是在做梦呢。
她知道,她和贺禹州之间的裂缝,又变大了。
她捂着自己的手,“贺禹州,一码归一码,你怎么讨厌我都可以,我爸爸……”
贺禹州轻嗤,“南漾,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话落。
他毫不犹豫的撤身向外走,南漾如梦方醒,她光着脚追上去,“贺禹州……”
贺禹州头也没回的上了车,愤而甩上车门。
可谁也没想到,南漾会伸手进去。
“啊——”
手被车门夹到。
南漾疼的眼泪哗哗落下,总算成功阻止车门关闭,“贺禹州,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爸爸,我求求你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此刻。
他就是掌管一切生死的阎王,她的爸爸,她唯一的亲人的命,全仰仗他了。
她好后悔,如果她不爱贺禹州就好了,她不爱他,看到温妍流血,她一定会上前帮助的……
贺禹州垂眸睐着他,冰冷的唇瓣轻轻启动,“陆川,下车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