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区的格罗街。
隔着几百米的一处塔楼上，季寻看着远处的那高耸的猎人工会大楼，眼中的疑惑一直都没消散过。
拍卖会在晚上七点开始。
但一早破译了银镜里那条「按计划行事」的密讯之后，他早早就过来观察地形了。
现在才下午五点。
很显然，无罪城里盯着这次拍卖的人非常多。
季寻随便观察理一下，就发现除了自己，四周好多大楼里都有拿着望远镜观察的人。
拍卖会现场他是没打算过去的。
真有什么状况，那可不是好地方。
“银月教派那些家伙八成会来打这批货物的主意，可他们要怎么做呢...”
季寻也想不明白。
自从看到了商品目录里有那“月亮”之后，他笃定那些人必然会来。
但银月教派目前看来就那么几号人了。
即便是手段诡异了一些，可真要在这已是重重陷阱的拍卖会露头，分分钟钟就得跪着。
季寻心中琢磨着。
打劫不外乎两种选择。
要么拼实力，要么拼奇谋。
但情报暴露得越多，再厉害的人，都会被找到克制手段。
就像是之前那个医生，有【细胞活性沸腾】秘法同阶之内几乎死不了。但真提前有准备，来一手“禁疗”就能极大克制能力。
现在银月教派的一众骨干都在选上榜单上，情报也都挺详细。
理论上来说，拼实力完全没希望。
而...
如果是奇谋的话。
要想打那批货物的主意，不外乎就三种可能。
运输途中、拍卖中、拍卖后。
第一和第三种的可能性最大。
金橡树安保公司既然弄了这次拍卖，运输途中必然是重兵把守，或许内鬼里应外合有点机会？
但金橡树的高层也不傻，之前围剿内鬼大概已经暴露了不少信息，不至于吃亏不长教训的。
至于第三种。
如果真等人拍卖走了...不说是不是真买，敢买的人实力也绝对不弱。
商品一分散，也未必能如愿。
但这就是季寻眉头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想到的，应该都不是正确思路。
......
“我能想到的，别人一定都能想到。所以逻辑层面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可乘之机。银月教派那些人真想搞成事情，必然会以旁人想不到思路去破局...嗯...想不到的...内鬼、下水道、隐藏人物、秘法、遗物、炸药？”
塔楼上，季寻看着怀表上的指针一点点地移动，眼中的疑惑半点没少。
他换做自己是策划者，就已知的筹码来布局，连1%的成功概率都没有。
但这是一个超凡世界，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
可想不到对方的思路，那么自己这浑水摸鱼的想法也得打消。
突然间，季寻脑子冒出了一个一直忽略的念头：“那些家伙，有没有可能会强攻？”
要说什么可能最让人意想不到。
反而只有这种最粗暴的了。
但这可是无罪城啊，银月教派那些虾米，拿头强攻？
......
另外一边，一处民房里。
谢国忠和他的两個助手也架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拍卖场。
他们这些X局外勤特工的工作内容，除了收容一些高污染的失控遗物和灾变物。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解决那些污染人类信仰的旧日教派。
这次来无罪城，他们第一目标就是这个银月教派。
两个年轻的助手已经在窗边看了半天。
他们和季寻一样，完全没想到任何思路。
但两个助手满脸愁容，反而作为主心骨的谢国忠却在一旁悠闲地躺着，喝着小酒。
阿雯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还是不解道：“队长，什么异常都没发现，银月教派那些家伙真的会来？”
蘑菇头也很认真地汇报道：“街区上我发现了二十一处暗哨，但从他们行动来看，看样子都不是银月教派的人。”
说着，他转脸看着床上躺着仿佛要睡着的队长，又道：“队长，现在拍卖行马上要开始了，我觉得那些旧日教徒要来，应该已经入场了。咱们不进去看看吗？”
谢国忠却一脸办公摸鱼的表情，懒散道：“进去干吗？万一真打起来，咱们莫名其妙挨几方混揍吗？”
蘑菇头：“...”
阿雯：“...”
两助手听着这话，齐齐翻着白眼。
局里的王牌特工，这开口闭口就是摸鱼...工作态度真是一点都不积极。
谢国忠仿佛完全没看到两个家伙的幽怨眼神儿，但也解释道：“现在该着急的又不是我们。等着看热闹就好了。”
阿雯道：“可是...我们如果不做点准备，万一突发什么情况...”
谢国忠呵呵一笑，反问道：“所以，你们做的准备是什么？”
闻言，两个助手瞬间就哑口无言了。
推演了三天，他们至今都没想到银月教派有任何可行的计划。
看着谢国忠如此沉着，蘑菇头眨了眨眼，问道：“队长，您已经猜到那些银月教徒的行动计划了？”
谢国忠却很果断地说道：“没有。”
蘑菇头：“...”
阿雯：“...”
两个小助手眼角又齐齐一抽。
谢国忠却道：“遇到棘手的案子，有时候要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考虑。否则会思路会被限定在一个逻辑死胡同里。就比如，你们之前说了那么多方案，却唯独从来没想过，那银月教派会不会去明抢？”
阿雯听着，一脸不可能的表情，“啊...队长。只要银月教派那些人脑子正常，就不可能硬来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旧日教徒本就是一群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话说到这里，谢国忠砸了咂嘴，道：“来是肯定要来的。那圣物‘月亮’我去看了，确实是承载信仰之力的外神秘宝。这次他们不来，就没机会了。无论金橡树那边什么情况，我们都要去收走的。这玩意儿留在外面，迟早是祸患。对了贾彧，给那月亮弄个编号【X-712-月亮】，再弄个报告先传回去。效果目前看来是大范围污染信仰，危险程度标记A级。顺便打个报告，再从总部仓库调几件抑制信仰污染的遗物来...”
蘑菇头：“噢。”
谢国忠没多说，转而道：“还有，阿雯，之前那小子在火车酒馆留言了什么口信？”
阿雯道：“说是有情况，让我们看到‘烟火’立刻赶去。”
谢国忠听着一笑，瞬间恍然：“呵呵，有意思。这是把我们当打手了啊。”
......
季寻拿着望远镜一直观察着拍卖行那边的情况。
现在已经七点，人员已经基本到场，拍卖马上就要开始。
拍卖会现场也有安保人员，没有一张是通缉令上的面孔出现。
虽然早知道是这情况。
但季寻也想看看有没有之前在玫瑰酒馆遇到过的面孔。
看了半天，没有。
不用想，又是换皮了。
又看了看怀表，指针已经七点整了。
观察了这么久没看出什么思路，他也终于放弃了。
季寻放下望远镜，又看了看手里拿着那块【银月之镜】。
现在就指望这内部通讯器是否能给点惊喜。
毕竟，那些拍卖品里可是真有灵媒的啊...
银月教派几个据点已经被捣灭，这次要不找找机会，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听到的灵媒的消息了。
就想着的时候，突然，耳旁恶魔低语再次出现。
季寻眸光一凛：来了！
动手之前，果然还是要发布点什么命令的嘛。
尝试了几次，季寻破译了这段秘讯，大致是内场的人准备动手了。
“要动手了！”
季寻瞬间就兴致勃勃了。
他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拍卖场，但依旧没看到什么的特别状况。
但他仔细又听了听，银镜里其中一段讯息是：「老路那边负责接应」
虽然得到的情报不多，但季寻却捕捉到了一点关键：“接应？怎么接应？接应谁？”
他眸子一转，想到了之前在情报商人那里得到的情报：“老路？应该就是那个赏金三十万的通缉犯「黑鬼」老路了...”
「黑鬼」老路是无罪城里一个乞丐头子，手里控制了北城很大一片的小乞丐。
耳目灵通，算是个教派干事。
但银月教派里不是每个人战力都这么离谱的，三十万赏金就直接表现了这家伙的实力。
情报里，这家伙就是一个正常一阶咒卡师。
能有赏金，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他是献祭仪式的人口来源。
自己现在的实力，那几个教派头目就完全不用考虑了。
硬骨头啃不了，但软柿子还可以试试的。
所以听到这老路，直觉告诉季寻，这可能是突破口。
......
“可是这些家伙...要怎么动手呢？”
季寻还是没想明白。
就在他还在思索的时候，乍然间，异况陡生！
远处的拍卖场上突然紫光大盛。
像是黑夜中点燃了一束蜡烛，那诡异的紫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方圆数里之地。
即便是季寻所在的街区，也同样被紫光波及。
这紫色光明像是一个玻璃罩，转眼就将拍卖场周边数条街区都罩在了其中。
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抽干了这个玻璃罩子里的元素，季寻惊奇地发现四周半点都感知不到游离元素了。
启迪也瞬间出现。
“禁魔领域！”
季寻眸光一凛，也同时想到了银月教派这一手禁魔的打算，惊愕道：“这些家伙还真准备明抢了？”
“禁魔领域”对法系咒卡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像是火焰在缺氧环境中会限制燃烧，卡牌在没有元素的空气中引爆，威能也会小很多。
法系咒卡师的战力会大打折扣。
不过季寻猜到，这禁魔禁制是无差别限制，显然不是为了限制人。
而是为了限制拍卖行附近的那些提前布置好的禁制阵法。
就像是停电拉闸，不管布置了多少灯泡，没电都别想亮起来。
瞧这架势，还真准备强抢？
这么莽的？
季寻对这种疯狂的计划，也来了大兴致。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旧日教徒真的用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手法。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旧日教派手里好东西还真多...”
季寻啧啧称奇。
能释放这种大范围的领域结界，至少是Ⅳ级古代遗物。
这种程度的宝物即便是那些大贵族手里都不见得有。
这么一个小教派就拿出来了？
然而，下一秒，让人更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
突如其来的紫色光罩也让拍卖场这边陷入了混乱。
既然是设伏，金橡树安保公司和猎人公会的高层原本也在拍卖场附近做了周全的安保计划。
正常来说，无罪城里甭管谁来了，都不可能把东西带走。
但这禁魔领域一来，却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他们制定了各种应急预案处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比如偷、替换、扮演买家、制造混乱...等等。
但唯独没人想过，银月教派这几个家伙，竟然来明抢！
禁魔领域这才只是开场。
而就在紫色光圈亮起的前一刻，会场里一个拍卖会的客人突然掏出了一本漆黑如墨的恶魔典籍。
嘴里吟唱起了古老而高深的祭祀之语。
指向了某位不可思议的存在：
「为痛苦爱好而喜乐，为鲜血溅落而欢欣
于坟冢阴影间流浪
渴求鲜血，赐凡人以恐惧
欢愉、梦境、千面之月
欣然凝视您虔诚信徒的献祭
...」
拍卖师暴喝一声：“快阻止他！”
但已经晚了！
那家伙吟唱咒语的同时，也拿出了一个符文小瓶子。
一打开，一滴暗金色的血液暴露在了空气中。
刹那间，一股不可描述、不可理解、不可思议的恐怖气息席卷了整个会场。
旁人不认识这暗金色血液是什么，那金橡树的几个高层却认出来了，面色猛变：“魔神之血！该死的，银月的这些家伙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禁止了一般。
场内几百万都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一滴暗金血液缓缓滴落在了典籍上。
刹那间，一股源自远古魔神的意志降临了会场。
没人能制止，似乎也忘了制止，震慑当场。
那手持小瓶子的家伙已然完成了吟唱，眼中疯狂滚滚，猛地一拍地板：“通灵术·四柱魔尊！”
就是这术式一出，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一个恐怖的螺旋黑洞在会场上空百米出现，还越来越大。
慕然间，一只数十米长的腐烂大手像是迫不及待，率先探出了黑洞。
那只大手一撕扯，黑洞变得更大。
再一看，那怪物已然从地狱中探出了上半身来。
众人定睛一瞧，赫然是一头身高百米的【僵尸巨人】！
还不止！
这头僵尸巨人出来之后，那黑洞中雾气滚滚倒灌而来，一头骸骨飞行怪物就极速窜了出来的。
这是传说级的亡灵怪物——【骨龙】！
两头庞然大物一出现，那股源自生命层次的恐怖威压瞬间席卷全场。
来自巨物的压迫感和神话神物的血脉压制，众人无不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不是能量不够，两头巨物出现之后，那黑洞里就没再出现什么庞然大物，都是一些骷髅、僵尸一类的小怪物。
像是海水倒灌，怪物哗啦啦往下掉。
转眼，偌大的拍卖场就已经是一片亡灵的海洋了。
......
“这...”
远处的塔楼上，季寻看着拍卖场上空的那离奇出现的黑洞也目瞪口呆。
当看到的那头巨大的僵尸和骨龙出现的时候，他已然明白这些银月教派的家伙明抢的底气来自来了。
“骨龙？这种存在还真的有？”
季寻看着也心中也大呼惊奇。
这两天他正好看了很多关于亡灵的知识。
虽然那骨龙的骨架残破得有点厉害，但就是货真价实的神话级死灵生物啊。
龙族、巨人，这都是神话生物。
传说照进现实，怎么能不让人吃惊？
“这下闹大啊了...”
嘴里虽然自言自语，但季寻的表情上哪有半点担心，完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之前就是怕被波及，才选了这个隔着几条街区的塔楼。
现在那边的打得热闹，对他也影响不大。
亡灵怪物潮淹没会场，各种藏在暗处的高阶咒卡师也纷纷露脸。
战斗在怪物出现的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看到这里，季寻更是觉得之前自己写举报信是对了。
不捣毁那几个据点，那银月教派这些家伙，保不准得弄出什么大花活儿来。
......
另一边，联邦X局的三人再窗前也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这一刻，两个年轻的助手看着身边那位队长，眼里已经满是敬佩。
队长真说中了。
银月教派那些家伙果真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那套方案——明抢。
刚才他们真要去了会场，现在保不准真在挨揍。
骨龙、巨人僵尸...
即便是他们也没见过。
看着这通灵出来的神话怪物，两人也意识到事态严重。
阿雯提醒了一声：“队长。”
“嗯。看到了。”
谢国忠点点头。
他眸光里那一直弥漫的微醺此刻已然消失，换之是满眸深邃，嘴里还自言自语道：“这银月教派这些家伙图谋很大啊...要是那几个秘密祭坛没被捣毁，再给这些家伙一些时间，恐怕还真收不了场了。”
战况越来越激烈。
三人又看了一阵。
阿雯没忍住问道：“队长，我们现在要参战吗？”
谢国忠摇摇头，神有所思：“再看看。等银月教派这些人把水搅浑一点也挺好。我还想看看，这无罪城的黑暗中到底藏了多少大鱼。”
阿雯又道：“可是我们不去的话，那两头怪物可能会造成巨大伤亡...”
“不见得。”
听到这话，蘑菇头却看穿了什么，分析道：“这种级别的通灵魔法，哪怕是顶级咒卡师也施展也很勉强，银月教派还没有那种程度的高手。应该是借用了一些神性物质，代价很大的...坚持不了多久。”
谢国忠也认可道：“嗯。金橡树的底蕴可不比这银月教派浅。只是看他们想不想暴露罢了。”
......
银月教派来是抢东西的，而不是真想被围攻。
这手段打的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虽然看不到里面战况如何。
但季寻笃定，这注定不会是一场持久战。
真耗下去，无罪城里的各大势力都会有高手过来，银月教派那些人再强也会被耗死。
事情也如他想的那样在发展。
远处那两头巨大的死灵生物虽然凶猛，但片刻慌乱之后，金橡树和猎人工会的高手们也组织起了有效反击。
重装机械军团入场，炮弹成吨倾泻。
还有顶级咒卡师也出手，限制那头骨龙肆虐...
猎人们也开始成群结队地组织起来清理那些亡灵怪物。
毕竟这是无罪城，人比怪多。
如季寻预料的那样，这场战斗打得非常激烈，但没多久就按下了暂停键。
毫无预兆地，“禁魔领域”的紫色光幕像是能量耗尽，蓦然消失。
而天空中那个死灵通道倒是还在，可没了禁魔领域的限制，拍卖场各种禁制结界也亮了起来。
霎时间各种大型阵法也爆发出了恐怖攻击，成片成片收割着亡灵怪物。
那些高阶咒卡师此刻也能大展拳脚，唰唰漫天卡牌飞舞，怪物被打得节节败退。
眼见着战局已经出现拐点，街道远处有人暴喝。
“银月教派的人抢了那‘月亮’跑了！”
“快追！”
“...”
季寻站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一群人追着另外一群人，朝着西城方向跑去了过去。
速度极快。
这些人一路跑，一路各种枪炮卡牌开路。
在这昏暗的地下城里，仿佛一束火蛇在街道上乱窜。
PS、文中咒语改编自克苏鲁神话原文[雷德胡克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