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市华海派出所,讯问室
陈书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清楚对方心里已经认罪。因为先前在东明公司的保安室里,从双手被手铐拷上开始,张衡就不再反抗,只是木然地随波逐流。
“说吧,怎么干上这事情的?”陈书叼了一根烟,问了一个开放性题目,让对方自由发挥。
“我,我欠了很多钱,没办法,只能去跑分...”
“跑分”这专有名词从张衡的口里掉了出来,陈书基本就确认了他的犯罪事实以及其背后存在的犯罪团伙。
只不过是帮信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还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得看张衡的具体行为。
“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知道。”
是个老实人。
原本准备好的套路都没了用处。
对于老实人,陈书客气了几分,走下审讯台,往他嘴了塞了一根利群。
前面在检查保安室的抽屉里看到了新开的半包香烟,知道张衡吸烟。
张衡小心翼翼地将烟吸完,交待了全部。
保安张衡,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同在东明公司上班,是财务。家里还有一个正读着初中成绩还不错的男孩。
虽然夫妻俩工资不高,每个月扣除社保六七千的收入,但家里给留了一套无贷款的房子,总体来说也算安康之家。
可自从张衡染上网络贝者博后,一切都变了。前期还用着自己十几工作存下来的小金库,可等这笔钱输完了,就把念头存在了自家唯一的住房上。
找社会上的小金融公司抵押贷款,输完了;胡编乱造找亲戚朋友借钱,再输;网贷、小额贷款,继续输。
输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最后,在催债人的介绍下,迫于无奈接了这个跑分的活。自从收了辛苦费以后,他就知道被警察抓住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是无所谓,破罐子破摔罢了。
陈书从案卷袋里抽出一份资料,拿到张衡面前晃了一眼:“XX银行卡,流水八十多万,涉案三万。你说说,自己拿了多少辛苦费?”
张衡哆嗦着嘴巴:“三千。”
“就为了这三千,坐个几年牢,这笔买卖真正不划算。”陈书笑着拍了拍张衡的肩膀,回到审讯台坐好。
帮信罪,获利一万以上,或者流水达到二十万,就已经构成了刑事立案的条件。张衡的获利占流水的千分之三,这个费率基本上决定了他在整个洗钱环节中的地位。
张衡闻言浑身一振,抬起头来看向警察,眼里俱是惊恐:“警官,我才拿了四千块,这也要坐几年牢?要坐这么久!”
陈书点点头,表情严肃:“我不会骗你。”
张衡徒然失声,脸色唰一下变得极白。
李朝阳探过头来:“师兄,要不要问问他的上级?”
张衡的上级,也就是指他背后的水房,或者是介绍人。
陈书点点头,开始了新的一轮讯问。
知道即将面临几年牢狱之灾的张衡真的是吓坏了,身子基本上抖个不停。当他听到眼前的这位警察,表示如果能根据他提供的线索破获其背后的上级或是犯罪链,就算是立功,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张衡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的把跑分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这起帮信罪背后涉嫌洗钱的犯罪团伙开始浮出水面。
该团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有专门运送卡农的司机,收购银行卡的中介,实际操作转账的业务员,联系上游诈骗组织的老板等。
这边收到诈骗分子的赃款后,马上通过网购、转账等方式,把这批赃款迅速分流到多个二级银行卡里,再从二级卡分流到多个三级卡。
正当陈书听得津津有味,这时,房门被打开,适才在值班大厅的年轻民警走进讯问室,示意他出来一下。
陈书跟着该民警走到隔壁的房间,只见房间内正坐着一位二杠一的警察,看着像是所里的领导。
对方见到陈书进来,起身笑着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王刚,是这儿的副所长。坐,先坐。”
陈书与对方握手后坐下,静静等着对方表态,不出意外,应该是要求一起侦办张衡背后的洗钱案。
王刚:“陈警官,隔壁那家伙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书沉吟了片刻,想起张衡坦白的态度,决定道出实情:“虽然在他枕头下面还搜出了几张银行卡,不过我不准备追查。只让他把这次涉案的三万元退赃,然后给他办理取保候审。”
帮信罪的犯罪嫌疑人,在其经手的银行流水中,有涉案的赃款,如果能积极配合公安机关退赃,属于戴罪立功,可以办理取保候审,并且可能不起诉。
张衡的银行卡中有三万元的涉案赃款,里面也包含了上文提到的冯勇的三千元。如果张衡积极退赃,那么该案在得到依法审判后,法院会将该三千元钱归还给冯勇,包括剩余的二万七也会退给报案人员。
所以,老百姓遇到诈骗,还是得向警方报案。诈骗分子在国外不好抓捕,但是这些在国内的洗钱人员如果被警方抓获,还是存在一定的退赃可能。
王刚点点头,这是陈书的案件,他没有插手的权限,但是张衡背后的洗钱案却是实实在在归他这个华海派出所管辖。
“那这人后面的案子就交个我们了,你看可以吗?”王刚客气地问道。
陈书知道按照规定,这案子本来就归他们管辖,王刚的提法也是极为客气。
“王所客气了,这本来就归你们管辖。迟点我把张衡的手续办完就把他交给你们。”
“谢谢!太谢谢你!”
王刚又是站起身来握手致谢!
陈书回到讯问室,首先肯定了张衡的坦白行为,其次提出来如果他能将银行卡里涉案的三万元赃款积极退掉,可以为其办理取保候审。
三万元!
如果他有三万元何苦去出卖银行卡,拿那区区的三千元!
张衡一下子像是心脏被揪住,垂下了头,彻底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