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成和叶西乾勾肩搭背?感情甚笃?”叶西辞的神情有些微妙。他有些不大能想象这副和谐的画面。
方笑语忍着不笑,道:“有何感想?”
叶西辞歪了歪脖子,神情颇有些奇怪道:“叶书成这个人一向自视甚高,从来瞧不起平民和庶出。就算叶西乾一开始就是心向着他的,可从前也都表现的不温不火。勾肩搭背?感情甚笃?心柔确定没有将其他人看错成叶书成?”
“事出反常必有妖。”方笑语道:“一向待人都保持着距离的叶书成突然间对叶西乾大加亲热,最奇怪的是周贵妃竟还要扮成小太监出宫去会见叶西乾,明明他们之前才在宫里见过,究竟是些什么事宫里头不能说,还得鬼鬼祟祟的出宫去偷偷会面?”
“若没有李素青之事的推测,若乍一听及此事,我怕是会瞬时怀疑周贵妃与叶西乾之间是否有些什么了。”叶西辞哭笑不得。
“心柔之前便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若周贵妃与叶西乾之间有些什么龌龊,按说该瞒着叶书成,我想,以叶书成的心性,若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与一个庶子发生如此丑事,叶西乾早就活不过今日了。故而周贵妃特意出宫,我想与叶西乾自言自语的那些所谓亲生母亲身份尊贵有着不小的关联。甚至叫我在意的那句皇兄,恐怕也有了着落。”方笑语心里头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关联。
“你是说,是周贵妃与叶西乾说李素青不是她亲生母亲,而她才是?所以叶西乾会认为他的身份尊贵,才是最应该接任安王府的最佳人选。那声皇兄指的是叶书成,帮助叶书成夺得储君之位,将来叶书成登基为帝,他就获封安王之位,到时,就算是皇上不承认他,也不允许他成为世子。他也不必再担忧……”叶西辞失笑。这叶西乾想的未免也太好。虽不敢肯定这些话究竟是真还是假,是事实真相如此,还是周贵妃编了谎话来哄骗他,可是若真有那么一日。换做他是周贵妃,与宫外他人有私生子,如此丑事,当是他极力想要掩盖的才是。他不杀人灭口就算是不错了,又怎会将他捧上高位。留下一个如此大的把柄,让他随时握在手里去威胁他的儿子?
“最说得通的解释也就是如此。你不要忘记,当初咱们的好父王可是曾出使过早州国的。他失踪的那些时辰都做了些什么?无人知道。他重新出现,解释含糊其辞,事情真相也就此隐藏与暗中,不得而知。可是父王归国后,与周贵妃也确实是玩得来,当初若非是他们感情好,玩得开,也未必会传出那样的传闻。我想。那个传闻叶西乾肯定也听过。就算他之前没有听过,周贵妃若有着这样的打算,怕也会想办法叫他听到。”方笑语道。
“说父王与周贵妃曾经有过些什么,甚至他们偷偷的生过一个孩子,可是,周贵妃被先皇赐婚太子为侧妃,也就是现如今的皇上,多年后,已位列贵妃,极尽荣宠。背后又有周相支持,前朝、后宫,地位斐然。与他人有私之事已是极大的丑闻,自然要尽力掩盖。所以才有了李素青的突然出现。她与父王何时私定终身本就叫人觉得奇怪。因为她的出现,母妃在这安王府中过的生不如死,外人也都看在眼里。如果李素青本不是父王良人,只是为了遮掩他与周贵妃有私的一个工具……?”叶西辞的脸色变了变。
方笑语笑道:“你看,说着说着,连你也觉得事情如此倒也说的开。且还具有着一定的可信度,若是用这样的话来欺骗叶西乾,你觉得叶西乾会如何作想?”
叶西辞沉默。
“他本就对于身为庶子之事心中又恨,就算他在这安王府里享尽父王和李素青的宠爱,甚至可以不将你这个嫡子放在眼中,可是若出了这道大门,你是嫡,他是庶,无论你再怎么不受父王待见,世子之位再怎么有名无实,可在他人眼中,你始终是高出他一等的。”
方笑语冷笑着继续道:“若是一开始在府中他就低你一等,或许外头被人第一眼看待他倒也不会觉着有什么问题。可错就错在在府中他比你活的更像是个嫡子,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比起你这个嫡子,李素青和父王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他吃的比你丰盛,穿的比你华贵,丫鬟婆子奴才在后头跟着,一副他才是嫡子的做派,而你连个像样的伺候的人都没有。每次父王得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宫里下来了什么赏赐,那些好玩的永远都是进了他的口袋而没有你的份,可以说在这府里头,他是高人一等的,以至于致使他心中早就觉得比你要高贵。”
“可是这一切却只能发生在这道府门之中。出了这道门,你就算再是被父王不喜,被李素青欺在头上的,可你是嫡出,是母妃这个八抬大轿抬回来的正妻所出的孩子,远不是李素青一个妾所生的孩子可比。别人或许会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不在他面前露出鄙夷,可实则心中究竟如何想,恐怕叶西乾心中再明白不过。”
“这是一种落差。明明他的一切都要比你好,明明父母的宠爱都是给他的,为何在他人心中,如此优秀如此高高在上的他却依旧比不得你这个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人?”方笑语对于叶西乾这样的想法实际上很了解。这是一种很典型的嫉妒案列,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了。
“嫉妒。落差。”叶西辞仔细的琢磨着这两个词,随即道:“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渴望权利。若是父母的宠爱并不能切实的压过我一头,那么,只有成为真正的安王,夺去我的世子之位,看着我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他才会觉得他赢过了我?”
“不错。而要夺取安王世子之位对他来说却是个难如登天的事情。因为皇上不喜欢李素青,因为皇上心疼你自小没了母亲,又被父亲如此对待,所以下旨,无论如何。哪怕是父王再行另娶也罢,但绝不能让李素青被扶正。李素青没有了被扶正的可能,叶西乾就永远都是庶子,堂堂王府。却要一个庶子来继承王位,这岂非是笑话?又岂是嫡子还活生生的存在着,并未夭折。叶西乾失去了成为世子的可能,就等于是永远要被你压着一头,他唯一的出路。要么就是凭功劳自己挣个爵位,可凭他的本事,这比要他成为世子恐怕还要难。要么就是依附于某一个人,为他做事,将来能够将这世子之位抢回来,哪怕需要的时日要长些,但这已是他的心魔,是必须要做到才会安心的事,所以时日再长,他也要去做。”方笑语冷笑。
“能够为自己争夺足以继承安王之位的功劳……”叶西辞顿了顿。继续道:“如今世道虽不算太平,可大国与大国之间也都还未爆发大型战争,想考军功取胜,难上加难。再加之他武功又差,若是上了战场,还有没有命回来都是两说。如此一来,从龙之功就是上上之选。”
方笑语点头,叶西辞继续说道:“如今明着暗着争夺皇位的皇子,除了太子,就是叶书成。其他皇子就算有,火候不够,上不得台面。太子背后有皇上撑腰,前朝大臣之中。心向太子者不在少数,按说是最好的人选。可我本就已经在为太子做事,他娘由与我有杀母之仇,他料定若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他。就算他也投靠了太子,一来不如我用处大。二来我与太子感情好,恐怕若我开口,太子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他,甚至将他交给我处置。所以太子他不能投靠,就得将目标放在叶书成身上。”
“不错,先不说李素青本就是简政殇夫妇养来留给周贵妃用的棋子,身为李素青的儿子,他一出生就已经逃不掉身为棋子的命运。再加之,叶书成平日里在人前装着人模狗样的,看起来温文儒雅有礼教,倒是也骗了不少人的眼睛。再加之他的母亲贵为贵妃,除了皇后之外,本朝皇贵妃之位还空着,其次就是几个贵妃,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已经有了争夺皇位的资本。再加之他的外祖父还是周相,虽已退了,可朝臣之中,周相的学生门生可是不少,只要周相肯使力,叶书成成功的把握就有不少。”方笑语接着道。
“太子这边没了指望,他只能寄希望于于叶书成身上。而或许他也确实对叶书成有点用,所以周贵妃若是跟他说,李素青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工具,实则他是她和安王生下的儿子,几句好话下来,忽悠的他不知东南西北,再给他画上一张前景美好的大饼……”
“急于想要打败你的叶西乾,急于想要将你踩在脚下看你狼狈不堪仰望他的叶西乾,在知道李素青有可能会背叛周贵妃的情况下,会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方笑语将她脑中的几条线连在一起做了推测。
“如此说来,其实叶西乾很可能一开始并未打算要杀李素青?”叶西辞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有想要原谅李素青一家人的打算,但是李素青对叶西乾多么好他也都看在了眼里。
尽管他们是敌人,可是若是叶西乾一开始就是有计划的要杀李素青,他会觉得人性之恶实在是让人有些绝望。
“不清楚。按照丝竹所言,昨夜他自言自语之中,原本他该是拿着把刀要去给李素青看,说是想要送给父王的礼物,只是似乎李素青在做些什么事情,所以他们之间最后反倒是吵了起来。而后叶西乾就刺伤了李素青。”方笑语摇头。
叶西辞道:“这把刀,应该就是刺伤李素青的凶器。”
“不错。”方笑语揉了揉额头。
“累了吧?累了就不要多想,李素青生死如何,与咱们无关,何须为她费心?歇一会儿吧。”叶西辞见方笑语似乎有些疲累,连忙找了件披风给方笑语披上。
“无妨,只是有些……”
方笑语话音还未落,突然就有人敲门。
叶西辞给方笑语倒了杯茶,让她捧在手上暖暖身子,而后对着门外道:“进来。”
门被推开,解语拿着两叠栗子糕进来,道:“小姐,姑爷,这是刚刚锦衣姨娘亲自送来的,说是慕仪小姐非要学着做,说做好了要送给小姐吃的。”
“哦?慕仪亲手做的?”方笑语连忙将碟子里的栗子糕捻起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味道虽不学那些有经验的厨娘所做的香软可口,但慕仪一个四岁的孩子捣鼓出来的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锦姨娘说是她和慕仪小姐一块做的,就怕小姐不喜欢这味道。”解语笑说。
“锦姨娘人呢?”方笑语边吃边问。
“回小姐,锦姨娘回去了。”解语答。
“怎不叫她进来说话?”方笑语有些责怪道。
“小姐,奴婢叫了,可锦姨娘说怕是打扰了小姐,所以死活不进来,就叫奴婢将东西拿进来,她人就走了。”解语心说锦姨娘说到底心里是有些自卑的,小姐嫁到王府后,她就更是不敢随意来寻了。
“她也是。”方笑语摇摇头,无奈道:“也罢,怕是现在将军府里有母亲在,她就更是不自在了。解语,寻个时候,去给她下个帖子,叫她带着慕仪过府来说说话,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她,就说是我说的,叫她尽管来就是。”
“是,小姐。奴婢之后就去。”解语笑道。
“嗯。”方笑语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解语又道:“小姐,奴婢险些忘记了,方才叶小姐来了,说要找小姐有事相谈。”
“叶小姐?哪个叶小姐?”方笑语一愣。
“叶诗兰叶小姐。”解语回道。
“叶诗兰?”叶西辞微愣。
方笑语也有些不可思议道:“她这样快就来了?我还以为她要多用些时日才能下定决心。这离着案发不过才一日,她这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我倒是有些高看她了。”
“那小姐可要见她?”解语又问道。
“不见。”方笑语突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