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教士和他们打过招呼,但他们看到那个怪物时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他们看到那堕落之人的下场——那个孽物——它就像是人类的躯体被揉搓面团似的拉长,大概有十尺那么长。
它尽管还保留着人类的头部,但四肢都扭曲得不成样子,皮肤从头到脚都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赤着的身体脖子奇长,双臂也被拉长,像是两杆细瘦的火钳,手指像两排锥子,招摇地向上伸直。脚趾则如同兔脚,身后还有猴子一般细长卷曲的尾巴,不过和它的其他枝干一样苍白,只在末端有着鲜血一样的深红颜色。
要移动时,它就用突出的肘部配合反关节结构的双腿在地上以违反自然生物的形式爬动。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头苍白的怪物伸长锥子似的长爪子一瞬间就撕开了马厩里唯一的那匹马的肚腹,将还有人类特征的头部长颈伸入抽搐开合的裂口中,大快朵颐着这可怜牲畜的新鲜内脏。
..........
骇人的高昂惨叫贯穿了整个旅店。
哪怕没有亲眼目睹发生了什么事情,旅店大堂里的三人也都听到了这個从墙外传来的声音。
唐娜和朱利尔斯都紧张地站起来,而克雷顿没有动,他听出这声尖叫不是人类发出的,而是马匹。
旅店旁边的马厩里只有一匹马,就是唐娜带来的那一匹栗色小母马。他们早上离开旅店的时候还喂过它,但这可怜的牲畜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们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克雷顿重复了一遍山羊胡子的话。
他看到唐娜的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因此格外担心她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
抽气和哭泣的声音渐渐衰弱,然而这种衰弱正挑动着唐娜的神经。
有生命正在死去。
她的灵感告诉她,那是她所接触过的生命。
少女咬着牙,几乎要脱离椅子冲出去。
克雷顿把手按在她的手上,低声警告后又安慰道:“别冲动,回去后我会给你买新的小马。”
然而这没有奏效,唐娜回馈给他的眼神简直堪称绝望。
“是她送我来见你的。”唐娜悲哀地看着他。
克雷顿看着她的眼睛:“我们现在过去也已经来不及了,但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头制皮师没有先进入建筑,而是毫无征兆地去袭击了一头清醒着的马,这么做的风险可比杀人还高得多。
安抚完侄女,他也心情焦躁地看向后院。
马厩几乎紧贴着后院外墙,制皮师也有通过翻墙进入后院的可能性。
相比起吃饱后爬墙进入二楼,这么做可能还简单些。
巡逻队员也注意到了这个可能,他们派出三个成员下来陪着他们以防万一。
大堂里的人是看不到室外的景色的,他们只能依靠楼上传递信息,而直到那匹马的哀鸣结束,楼上也始终一枪未发。
克雷顿知道这是碍于枪械本身的精度限制和射手水平所导致的。
军队会用齐射弥补枪械精度的不足,但这里连齐射的条件也不具备——马厩在后院的右侧,二楼只有最靠右的几个位置适合射击,其他位置很容易把子弹射到围墙上去。
他们必须等待那头制皮师自己靠近,直到他们确信自己的射击万无一失。
大堂里的灯火摇曳着,三名巡逻队员将猎枪架在盘子之间,朝着后院的方向守备。
克雷顿从柜台后面拿出了裴伦的祖传双手剑,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力气,双手剑比斧子更好在外人眼前发挥。
彭!
枪声终于响了起来。
旅店里像引爆了一个炸弹一样,之前压抑的声音全部闹起来了。
楼上传来几声低沉的枪响,然后是雷鸣般的脚步阵阵,所有枪手都转移到怪物闯入的房间支援,楼下的人们听见楼上山羊胡子在大喊,让其他人对准怪物再开枪,别把枪对着自己人。
大堂里的三杆猎枪都蠢蠢欲动,巡逻队员们恨不得离开克雷顿等人,自己上楼去支援。
他们很快没有这个顾虑了。
楼上的声音突然一清,随后嘈杂的脚步声又如同鼓点般敲击起来,快速向着楼梯的方向转移。
不止是山羊胡子的声音,其他人也在楼上大喊:
“它下去了!它去你们那儿了!让那三个外乡人上来!”
这些支援还没有出现,制皮师就抢先一步闯入他们的眼帘。
那个怪物从楼上坠了下来,直直落入后院,他们能透过柜台边的短走廊看见这一幕,同时听见肉块和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这一下一定不好受,
楼下守卫的巡逻队员毫不犹豫地开了枪,他们的枪是早已架在这儿的,那头孽物自己闯入了准星。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三发枪响,制皮师苍白的身体猛地颤动一下,所有人都看出它受了伤,只是不知道中了几发子弹。
但是子弹对它的伤害并不如预期的高,它没有流多少血,只是身子一抖就穿过短廊冲进了大堂,比楼上的增援更快赶到克雷顿一行人的身边。
距离拉近后,他们才看到制皮师的具体样貌,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那畸形身体上的人类头颅被马血浸泡,分辨不出样貌,但他们仍能看出它不怀好意的表情。这么恶心的东西居然也是智慧生物,他们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三个外乡人没有上前,克雷顿依照山羊胡子说的安排唐娜和朱利尔斯转移到楼梯边准备上楼,与此同时,他们身边的巡逻队员果断放下猎枪,切换到燧发手枪对准制皮师进行了第二轮射击。
短暂且快速的两轮火枪齐射后,白色的硝烟从枪口升起,遮挡住了枪手们的视野。
不过这不重要,他们相信自己刚刚命中了目标。
三把枪渐次放了下来,下一刻,尖利的白色染血尖指从硝烟中抓了出来。
那根可以将马匹轻易开膛破肚的指头对付人体应该也有相同的效果,不过相较于真正的钢铁还是略逊一筹。
一柄双手大剑划过圆弧搅动硝烟,火光下的闪光伴随鲜血溅出,制皮师的两根手指断落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制皮师猛地向后一跳,它四肢着地,趴伏在地面注视着惊魂未定的年轻人们,值得一提的是,这头怪物在近处看起来比克雷顿远处眺望看到的样子更为瘦长,就像是某种蛇形的巨大魔鬼在匍匐。
无须教士来解释,即使是第一次见到它的人也会察觉到那种放大了人类恶质至极所带来的亵渎感、以及隐隐的向往.....
杀了它,或者成为它......站在它面前,人们自然而然会这么想。
当然,种族不是人类的存在自然没有这种发自本能的感情。
“继续装弹,准备下一次射击!”
克雷顿逼退了制皮师后长剑斜指,用经验指挥这些年轻人继续做准备。
他虽然成功遏制了敌人的攻势,但剑身上传来的触感却十分不妙,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切一只海星,可能还要更硬一些——那种海洋生物不如人们幻想中的柔软,它的身体只有坚韧的外皮还有极富弹性的骨骼。
制皮师的身体如此结实,恐怕它目前为止受到的伤害都没能对其行动力起到抑制的效果。
他握紧了剑柄,这件武器不是他擅长的类型,但用着还凑合,裴伦把它保养得很好。
“喝!”
后院里传出来喊声。
巡逻队的一部分人选择了和制皮师相同的路径下来,他们落地的姿势更为狼狈,可能还因此受了伤,但却彻底断绝了这头怪物的后路。
旅店的大门是锁着的,它要么尝试在火枪的射击下费功夫拆除大门,要么选择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路。
制皮师被鲜血沾染的脸失去了笑容。
与此同时,巡逻队员在楼梯上的援兵也终于下来了。
一共十二只火枪斜斜地排架在楼梯的栏杆上,黑洞洞的枪口都对准了这只怪物。
山羊胡子的大喊响彻了一楼大堂。
“射击!”